次日,董氏一家人找过来了。
说是一家人那真的就是一家人,除了去京城赶考的董行舟以外的其他人都来了,眼里闪着期待等着看热闹的何兰儿,还有躺在板车上痛苦的董氏,以及喊叫嚣张的董大富。
这会儿早饭的时间才刚过,店里还有少数客人在吃东西,听到门口吵吵闹闹,纷纷扭头朝门外望去。
两扇大门可以让大家将外面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董氏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状似十分痛苦,而董大富则站在门口大骂:“江子骞何穗,你们两个混帐东西快给老子滚出来!”
何秋生听到声音头一个跑出来,只是不知道董氏一家此时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你们干什么?大早上跑到人家店门口瞎嚷嚷什么?小心我去报官抓你!”
董大富冷声喝道:“好啊,那就去报官!何穗那个小贱货把我媳妇的腿撞断了,正好去衙门让县太爷给我们做主!”
何秋生一愣,连忙去看板车上的董氏,只瞧着董氏脸色十分痛苦,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腿不舒服。
何秋生对此不知情,连忙跑进店里喊何穗。
江子骞这会儿还没有来铺子,而何穗正在仓库里帮忙阿碧倒黄豆,其实她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在嚷嚷了,不过她想来不爱凑热闹,只是没想到是在自己的店门口在吵闹,更没想到会是董大富一家。
“穗儿,你快点出去看看,董氏说她的腿被你撞断了,他们一家人正聚在咱们店门口大喊大叫呢,外面还围了好多人!”
何穗一怔,阿碧率先道:“出去看看!”
何穗让其他人继续干活,因着等下宝月楼的马车就要来拉卤货了。
等刚走到外面,董大富一把就拽住了何穗的胳膊,“你把我媳妇的腿撞断了,马上给我赔钱,不然就拉你去蹲大牢!”
何穗瞟了一眼董大富的手,淡淡地说:“有事说事,你这样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告你调戏良家妇女。”
人群里有隔壁左右铺子里的人,和何穗这家的关系尚可,于是帮腔道:“是啊,人家一出来就扯人家的胳膊,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
董氏一瞧,果然见董大富正拉着何穗的手臂不放,她怒火中烧,那眼睛狠狠剜了一眼董大富。
董大富顿时尴尬了,连忙放手,可气势却不减半分。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昨日里从那山里头回来碰到我媳妇和我儿媳妇,没想到你对你娘将你家房子拱手让给我们家这件事情怀恨在心,竟然骑马将我媳妇的腿给撞断了!你这个娘们儿的心肠怎么这样歹毒?”
何穗一早就领教过这对夫妻恶人先告状的本领,故这会儿也不诧异,只是拿眼睛看了看董氏。
“我昨日确实骑马经过,也确实听到董氏从板车上掉下来惨叫的声音,可我跟她隔了有些距离,可不能因着我路过就把这锅背在我身上。”
何穗说着又扫了一眼等着看戏的何兰儿身上,“倒是当时何兰儿离董氏近,再者董氏是在何兰儿推着的板车上,董氏从板车上滚下来,难道更应该被问责的不是何兰儿么?关我一个路人什么事?”
她也不生气,有条有理的解释和分析着当时的情况,适时的将何兰儿也牵扯了进来。
这何兰儿一听何穗的话,立刻就咬牙切齿,出声道:“爹,我当时是推着娘没错,可当时是何穗的马撞上了板车,我控制不住松了手,娘才从板车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呀。”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董氏开口了,她状似痛苦,没什么力气地缓缓而道:“兰儿说的没错,当时是他们的马撞上了板车,我才从板车上滚下来的,原本我想着我是他们的姨母,他们能捎带我一路,结果他们非但不带,还戏耍了我一番,我气不过就骂了几句,想来他们一定是出于报复才让马撞我们的板车,真是心狠手辣啊!”
董氏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腿,那腿上还绑着棍子,显然是为了起固定作用。
昨日董氏倒是真的从板车上摔下来了,也是叫得挺惨的,何穗没想到她会骨折,不过何穗压根一点都不内疚,只是觉得董氏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对,娘说的没错。”何兰儿附和。
这是两人第一次站在统一战线上,一直对抗何穗,这让何穗颇为诧异,要知道董氏和何兰儿可从来是明着暗着都不和的。
“那意思就是何兰儿你亲眼看到,我让马去撞你们的板车,导致董氏滚下来的?”何穗挑眉。
何兰儿一滞,手挽了挽她耳边的碎发,在众人的目光下点头,“是吧。”
“是吧?到底是还是不是?是吧是什么意思?”何穗觉得好笑。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何兰儿的回答感觉颇为质疑,一般看见了就说看见了,没看见就说没看见,是吧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董氏急得不行,连忙道:“她的意思就是看见了!我儿媳妇亲眼看见那马蹄子挥了过来,我叫了一声滚下来,何穗不闻不问地骑着马就走,还是我儿媳妇把我拖到邻村的大夫那里,那大夫一看就说我的腿断了,这个女人的心啊,黑着呢!”董氏边说手边指着何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何穗看她,“你方才不是说用马撞板车么?怎么现在又说是马蹄子挥的?”
董氏眼珠子转了转,辩白道:“不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你让马弄断了我的腿!”
“对!我媳妇腿断了啥事情都干不了,你得赔偿我们银子,不然我今儿个就把你的店给砸了!”董大富捏着拳头点头,大有你若是不依我就干一架的架势。
何穗一直都知道夫妻俩是地痞无赖一样的人,只是现在这么多人围观着,她还不信这家人真敢拿她怎么样。
“做人做事要讲究证据和道理,你们现在空口无凭的说是我害得董氏断了腿,证据呢?单凭你儿媳妇一句“是吧”就是我了?那我还说我没有呢!”
“你怎么没有?就是你这个害人精!”董大富一口咬定何穗,“你到底赔不赔钱,不赔钱我就要开始砸店了,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何穗不怕他,“我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认?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赔?你敢砸我的店试试,看看最后蹲大牢的是谁!”
董大富瞪圆了眼睛,举着拳头吼道:“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还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三两步就要冲进店里,将店里的几个食客都吓了一跳,有人嚷道:“干什么你!还打算掀人家的桌子啊!”
何穗这心里一紧,董大富力气大她早在董家住的时候就领教过,此时要是董大富要砸店,他们店里就只有阿威和小何何秋生三个男人,就算他们两个能一起制伏董大富,那肯定也闹得生意都做不下去,且影响也大。
这时阿威和小何已经冲出来了,两个小伙子年轻气盛,撸着袖子要跟董大富干一场,何秋生见那两口子一直辱骂自己女儿,气得也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冲上去。
“让开一下,让开一下,这都堵在门口干什么啊?”一个大嗓门从围观群众的外层挤了进来,看到这个场景时一愣,“这,这是在干什么?”
何穗等人看到蔡秀也是一愣。
“嫂子,你怎么来了?”何秋生迎上去。
蔡秀抬了抬篮子道:“地里的甜瓜熟了,我早上去卖菜了,顺带提一篮子甜瓜来给你们吃,可甜着呢,水份也足,不比那苹果差。”
说着她将篮子塞给何秋生,又一眼看到了董氏等人,视线在何兰儿身上转一圈,瞧见何兰儿看着自己很陌生,尽管早已死心绝望,此时也忍不住心里一酸,便连忙匆匆移开了视线。
蔡秀对于董氏在此十分诧异,且她瞧着董氏躺在板车上好像受了伤,再看看董大富的架势,心里明白这董氏一家估计是来找茬的。
而董氏对于蔡秀的出现也同样诧异。
她知道蔡秀跟何穗的关系同样不好,且蔡秀这人也尖酸刻薄,只有占人便宜的份,怎么会这么好心拿甜瓜给何穗他们吃?莫非也是来吵架的?
“哟,这不是董氏么?怎么来这儿来了?难道占了人家的大屋不说,又想来占人家的铺子?”蔡秀率先开口,让董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董氏还以为蔡秀是来找何穗扯皮的呢,没想到她一张嘴就怼自己!
“蔡秀,你瞎说什么!那大屋是她娘乐意让给我的,今日我来是因着何穗这个贱丫头弄断了我的腿,这里没你的事儿,你赶紧滚一边去!”董氏也丝毫不退让。
这时,董大富开始发力,想将阿威和小何推到一边好去砸店,可这时蔡秀又看了过来,“哟”了一声道:“你这人想干嘛?想砸人家的铺子啊?啧啧,真是狼心狗肺啊!”
“哎,大伙儿,我可告诉你们,这人是我侄女女婿的亲姨母,他拿了我侄女婿不少钱,可这人心坏啊,将我外甥女婿和我外甥女从家里赶出来不说,还把我外甥女婿的头打破了!而且,我可告诉你们呀,他们的大儿子呀,人看着翩翩有礼的,其实是个衣冠禽兽啊!他们的大儿子……”
“蔡秀,你给我闭嘴!”董氏气得满脸通红,这嗓门跟打雷一样,和方才气若游丝的模样若判两人。
何穗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去看董氏的腿,果然瞧见董氏因着太激动,也不用手护着腿了,而且方才跟没有知觉一样的腿,此时还在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抖动。
呵,原来是装的。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还不让人说啊?”蔡秀叉腰。
董行舟这一次是最后的考试了,能不能中状元就等着这一次,如果他中了状元那就能当官,若是他当了官,自然不能被一些狗血事情影响仕途,不然的话不仅董行舟会怪她,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全家人的希望可都在董行舟身上呢!
“我儿子饱读诗书,做人向来堂堂正正,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样,你再污蔑我儿子,我撕烂你这张臭嘴!”蔡秀直接从板车上坐了起来。
蔡秀嗤笑,“既然堂堂正正的那你这样恼怒做什么?难道不是因着心虚?”
一边的何兰儿听着这话一颗心早就七上八下了,她有些烦躁蔡秀没事找事,因着蔡秀跟董家争吵,等回了家后,董家肯定要把这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董大富见蔡秀接二连三的说董行舟,也怒了,调转脑袋向蔡秀发难,“你这个嘴贱的女人,再给老子瞎说一句试试!”
蔡秀这是第一次帮着何穗,何穗自然不能让蔡秀一个人对抗敌人,适时出声道:“你们这一家真奇怪,做了丑事不让人说,又喜欢恶人先告状,真是什么都想占着,可这世道万事讲究一个理字,你大儿子做了什么丑事我能说得一清二楚,既然大伙都有兴趣知道,那我来将当时的事情说给大伙儿听听,也让大伙儿帮着评评理,辩辩真假。”
“何穗!老娘撕烂你这个贱货的臭嘴!”董氏听着这话不禁怒火中烧,一下子就从板车上站了起来。
她最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大儿子,要说重要的话这就是一家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她这个大儿子重要,故董氏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激动,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装腿断的事情,从板车上站了起来。
“咦,她不是腿被摔断了吗?怎么站起来了?”
“对啊,我看她的腿有力得很啊~”
众人窃窃私语,有的还捂嘴偷笑,显然是看破了蔡秀一家人的伎俩。
蔡秀不放过这个机会,放声大笑,“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妇人,明明是好生的腿却还要装断了来讹诈人家的银子!”
“大家快瞧瞧这人的腿啊,可比我的腿都还有力气呢!”蔡秀一声接一声,生怕有人听不到看不到。
阿威大声道:“讹钱犯法,跟我们去见官吧!”
见事情被戳穿而且有闹大的趋势,何兰儿也难堪得要死,又痛恨蔡秀多管闲事,这会儿人家对她指指点点,眼里都是笑话和嘲弄,她涨红了脸也想跑掉,可董氏被人嘲笑得后退几步站不稳,一把拽住了她,她这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董氏,你可真是有本事啊,装腿断,怎么不装死啊?”何穗劈头就是一句,而后又朝着董大富道,“你方才不是很狠么?要给颜色我看?”
董大富涨红了脸,狠狠瞪了一眼董氏,董氏同样面红耳赤,想走,可她的腿之前被蛇咬了,到现在确实还有一点疼,能站能走,就是走不快而已。
“阿威,拉他们去见官!这个罪至少能打几板子关几日啊,这里这么多证人,不怕他们不认罪。”何穗一声令下,阿威立刻喜滋滋地应了一声。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董大富嚎叫。
阿威和小何两人上前,将董大富一左一右的拉住,董氏趁乱想跑,又被眼疾手快的蔡秀拉住了。
众人热闹看到底,跟着起哄,也帮忙将这三人团团围住,一起送去了衙门。
何穗对于蔡秀的转变,其实在蔡秀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便看在眼里,只是她和蔡秀的矛盾非常深,故也仍旧不大喜欢蔡秀,且她们之间还隔着个讨人厌的何兰儿,只是看样子蔡秀和何兰儿看来是彻底断绝了关系。
且现在人家为她出头帮她说话,她自然是要感谢人家的。
“这次多谢婶婶了。”何穗对蔡秀道。
蔡秀摆摆手,对于何穗的感谢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这没什么,跟董氏那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要是下次他们还来的话你就着人去喊我。”
何秋生邀请蔡秀让她进去吃点东西喝杯茶再走,蔡秀推辞,“你大哥在田里干活,我得快些回去做饭。”
何穗看着蔡秀的背影,觉得她真的是跟过去截然不同。
不久,江子骞来了。
他压根就不知道刚才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只看到阿威不在,于是主动跑去顶替他的位置。
何穗从后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姑娘如此美丽,一定是平时喜欢吃甜的吧?不然不可能看着这么甜~”江子骞两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一位妙龄女子,语气温柔。
妙龄女子面露羞涩,声如夜莺,回答:“是啊,公子。”
“喜欢吃甜的就对了,吃多了甜的这脸色才会更红润有光泽,我们家的奶味酥饼甜而不腻,茉莉酥饼甜中带着一股花儿的芳香,还有梅子酥饼,酸甜可口,更适合像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吃呢。”
江子骞的一席话将妙龄女子说得双颊绯红,她朝身边的丫鬟道:“去,将公子说的几样都买上一斤。”
“是,小姐。”
等对方买了东西付了钱,江子骞挑了挑他的桃花眼,“美丽的姑娘下次可一定要再来,记得不要只吃辣条,配上香甜的酥饼才能更美丽~”
妙龄女子脸已经红透了,点点头,羞涩又忍不住看江子骞,在丫鬟的示意下这才离开。
很快,又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进来,江子骞立刻改口叫美丽的姐姐,那发骚的样子将何穗气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等女人被江子骞哄着买了东西走了之后,何穗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桌子重重一拍,“你想要来帮忙我随便你,你想要来勾引女人就立刻滚蛋!”
江子骞笑眯眯地解释,“哪里是勾引女人了,这叫战略,你没看她们每人都买了一堆东西走了?”
“我这东西好吃自然有人来买,不需要你在这里出卖色相!我真是替那楼南公主不值,像你这样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贱男人,她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江子骞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问她:“那娘子看上我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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