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阴影落到桌前。
神无抬起眼帘,奈落没什么表情地抬手抽去那张纸。
似乎受够了纱织慢吞吞的教学方式,他折起写着「神奈」的部分,只留下属于神无的「无」。
纱织:“……还是「神奈」会比较可爱吧?”
她和奈落单方面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算了。”她小声地嘀咕,“看在是你生的份上,名字就随你去了。”
奈落冷哼了一声,纱织置若罔闻,她搂住怀里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神无,笑呵呵地说:
“神无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摸着她脑袋的手柔软又温暖,覆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薄茧,动作像是在抚摸刚出生的幼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控制了力道。
“比起普普通通的神奈,神无是独一无二的。”
神无是特殊的存在。
名字叫纱织的人类总喜欢这么说。
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特殊的,不可替代的。
作为人见城里唯一的人类,她总是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作为最奇怪的存在本身,却对自己的反常毫无所觉。
和人见城里的妖怪,和奈落创造出来的分丨身截然不同,唯有这个人类不受任何限制,拥有完全的行动自由,能够视若无物地穿过层层结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奈落设下的壁垒和屏障对她不起作用。
阴暗的地窖里,黏腻的蛛丝爬满墙壁,蠕动的肉块吐出残缺的肢节,妖怪的尸骸堆积成山,满溢如汁水破裂的果实。
失去妖力的夜晚,奈落需要重组身体。
湿漉漉的长发被人类的手指拨开,神无见过那个人类坐在妖怪尸骸的山上,抱着奈落的脑袋给他唱歌。
陌生的曲调在阴冷晦暗的地窖里飘荡,细如天花板缝隙里漏下的月光,在黏稠的蛛丝上映出碎银般的微光。
人类和妖怪不一样,无法适应寒冷的环境,不喜光线过于阴暗的地方。
但只有那些夜晚,她会披上外衣裹着被子,端着烛台走下陡峭的台阶,在阴冷湿暗的地窖里待一晚上。
——“夜晚又黑又漫长,不唱歌的话我都要睡着了。”
纱织曾对神无这么说过。
后来她也确实裹着被子靠在尸山上睡着了。
狰狞的尸骸和蠕动着的肉块堆叠在一起,破裂的胞衣里滑出无法辨别形状的肢体,整个地窖如同某种活物的器官一样鼓动张缩着,那个人类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靠着随时可以吞噬自己的触手,阖上眼睛睡着了。
“出去,神无。”
湿漉漉的黑发挂在垂下来的蜘蛛网上,奈落睁开眼睛,瞳眸阴红幽深。
按照奈落的命令,她原本带来了外界的情报,但他似乎改变了注意。
神无抱着镜子,慢慢地往后退去。
地窖的暗门再次合上时,地面上的肉块残肢蠕动着朝沉睡中的人类围拢过去,如同某种无意识的行为,将那个身影藏入层层叠叠的尸山深处,密不透风地遮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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