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人,公主若是救不回来,你们都给她陪葬。”
他声音很低,却透着彻骨的森冷,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已过子时,西边的火烧了好几个时辰,红莲似的大火将夜空染得彤红。
宫内乱成了一团,今夜注定无人入眠,萧熔在寝殿斟茶,冷眼瞧着那盛景。
第三盏茶时,萧崇到访。
“她去哪了?”
很显然,他已怒不可遏,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太子殿下是在问谁?”萧熔云淡风轻。
“你知道本宫在说谁。”
萧熔啜了口茶,平静道:“太子殿下也看到这场大火了,阿姐已经死了,是你,逼死了她。”
“她早早支开了贴身宫女,火中救出的三具尸体,无她。”萧崇冷笑,“再者,你该清楚她的性子,她怎么可能自焚?”
她贪恋世间繁华,又最是惜命,决计不会做玉石俱焚的蠢事。
见萧熔如此悠然,他咬牙道:“萧熔,本宫若斩杀了你,她第二日定会出现在我眼前,找我复仇。”
萧熔笑了笑,“太子殿下就不怕,我这弟弟一旦身亡,阿姐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后,就更不可能现身,她从不做以卵击石之事。”
“方才,本宫已命令关闭城门,她纵使能逃出宫,也逃不出这座皇城。”
萧崇思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宫,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
宫内有他众多耳目,换做平时,安庆殿有丁点风吹草动,便会有人来禀。更遑论,出入宫门处,还会有侍卫细细排查。
层层关隘,绝不会疏忽大意,让一位显眼的公主逃出去。
可现下,实在是太忙了。本就是正月,前几日忙着先帝葬仪,这会,宫人又要忙着操办新帝登基大典。
进进出出的闲杂人等太多,值守宫门的侍卫有心无力,实无余力一一排查。
这半年,她表现的太过乖顺,令他疏忽大意。
萧熔摇头道:“太子殿下此时下令,为时已晚。从宫中派人,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处,也需一炷香时间,那时已过丑时,阿姐已经出城了。”
“甚好,甚好!”萧崇怒目切齿,眸中淬着利刃,似要杀人,最后,竟是怒极反笑,“既如此,就只好麻烦弟弟来做饵了。”
摆了摆手,“金福,传本宫旨意,肃王萧熔意图谋逆,现圈禁于武德殿,终身不得踏出武德殿半步。”
他深知,晏晏最割舍不下的,就是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肃王,这封号听着不错。谢太子……哦不,应当是陛下了,谢陛下恩赏。”萧熔不卑不亢谢恩,“陛下特意把自己昔日寝宫武德殿当做囚笼,臣弟可真是受宠若惊。”
见他如此,萧崇已不想多费口舌,果断拂袖离去。
萧熔放下手中茶盏,抬头望着遥远星河,忍不住长叹一声。
“阿姐,逃吧,别回来了。”
颠簸的马车驶出城门,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晏晏躲在泔水桶中,强忍着衣裳被泔水浸湿,满身污秽,那熏人的腐臭味,更是无孔不入,直直钻入鼻腔。
她最孤苦无援,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这般。
真真是卑微到泥泞。
心中恨意陡然攀升,对于让自己吃尽苦头的人,她总会记恨在心。
过了不知多久,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车夫终于停下车。
“姑娘,到了。”
接应的人,是一位面善的妇人,对她盈盈一礼,“公……”
她打断道:“唤我姑娘便可。”
“委屈姑娘了,姑娘再忍忍,往前十里有一处农户,我们去那换衣服。”
她微微颔首,回眸,再望了一眼那繁华宫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却无她的归处。
次日,新帝登基,改年号晏安。
寓意——海晏河清,天下安康。
闻昨日宫内走水,安华长公主不幸丧命。
皇帝与长公主自幼感情甚笃,心中悲悸,不顾群臣反对,以皇后之礼厚葬安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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