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言语了。
宫人想给她换衣服,然而她身上一直在流血,宫人都不敢挪动她。拓拔叡看到这个情景,脑子里一片轰鸣,控制不住的念头在心中盘旋。他心想:她活不成了,她可能要死了。她流了这么多血,好像整个人身体的血都流光了,不死还要怎么样。他突然感觉自己天生来就是命苦,最爱的人总是会无情地离他而去。先是爹死了,然后祖父死了,好不容易当了皇帝,却要以亲生母亲的性命为代价。才刚刚得到一点爱情的快乐,老天爷就看不顺眼了,就突然来这么一出,要夺走他的伴侣。
反正就是不肯让他开心好过。
一屁股坐在床上,他胸中大恸。幼年是个孤儿就够苦命了,成年还要做鳏夫。人生三大悲,两样都来齐了,只差老年丧子了,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男人吗?他越想越悲,忍不住泪出眼眶。他抬了龙袖拭泪,眼泪一出来,哭声也止不住。他是皇帝,可是面对死亡,他像个无能的婴儿,只会嗷嗷大哭。
冯凭先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躺着,感觉四周有很多声音,很多脚步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她身体疲惫,意识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她很困很困,很想睡觉,她用唯一的一丝意念强撑着,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不能闭眼。
一定要睁开,绝不能闭眼。眼睛闭上,兴许就再也睁不开了,不能,她不能闭眼。
除了这个意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睛睁着,然而视野一片漆黑,耳朵听不到,痛也感觉不到痛了。此时此刻,除了活着,她什么也想不起。
只有活着,必须要活着。
她没有听到拓拔叡匆匆回来的脚步,也没有听到拓拔叡对御医发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脑子里清醒了一下,感到床边多了个人。这一下子把她拽醒了,她听不到看不到,然而本能的直觉是他,是皇上回来了。
她努力调动起自己已经停止了工作的感官。眼前又有影儿了,视线内渐渐出现了模糊的画面,还是在帐中,蜡烛照的明晃晃的,拓拔叡坐在床头嚎啕大哭。这景象怎么看怎么悲痛寂寥。
她努力张嘴,唤他:“皇上……”然而嗓子是哑的,她用尽力气,无论如何也出不来声。她努力重复:“皇上……”
她伸手想去抓他。
拓拔叡哭了一个回合,悲痛发泄的差不多了,又感觉自己哭的太早。他转过身去看冯凭,发现冯凭正在叫他,嘴里唤着,细白的手伸出来勾他的衣角。
两目相对,拓拔叡泪眼朦胧,冯凭苍白憔悴地唤他,手牵他衣带:“不要哭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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