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起飞前,队长告诉他,每个队员都写好了请战书和遗书,庄晏摸着手机,心里五味陈杂,一字一句地在邮箱里敲下:
盛时,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可能已经死了……
写的时候是真情不自禁,还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保存,设置96小时后自动发送。也是,要是96小时后还不能解除自动发送,恐怕就真凶多吉少了。
但现在庄晏后悔了,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强行加戏,跟着掺和写遗书,或许今天根本就不会遇上天气不好;又或许,倘若今天真的交待在这里,会不会找不到遗骸?找不到遗骸会不会算失踪?算失踪的话,会不会让盛时抱着一个虚假的希望,活得更有盼头一点?
一想到盛时形单影只,又有大把其他青年才俊追在他身后,千方百计只为博他一笑,他就忍不住百爪挠心。不知自己到底是怕他孤单,还是怕他不孤单。
直升机又盘旋着爬高了一点,寻找着新的落点。半小时之后,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要求各队员做好准备,飞机将尝试再迫降一次。
盛时三人在第二天下午五点半进入清江县。
清江坍塌严重,伤员在大坝上排成一排,一眼望不到尽头。很多从淅川市赶回来的人,徒手刨弄着废墟,想把亲人从倒塌的房屋下面挖出来。
先前路上遇到的部队分散在各处组织救援,大型机械还开不进来,救援主要靠人力,韩师傅跟他们在大坝旁分别,盛时跟人打听了一下,带着赵蕾蕾直奔县中心小学。
地震发生时,四百多学生只有一百多个在室外。教学楼几乎全部垮塌,楼梯扭成麻花样,歪歪斜斜地撑着框架,墙体坍缩成一堆扭曲的废墟,底下传来孩子们微弱沉闷的求救。
老校长一头一身的白灰,好像刚从石灰堆里爬出来一样,哭得站都站不住,得两个人搀住才能勉强不瘫倒在地,恳求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帮忙救孩子。
抬眼,前方正是路上相遇的救援部队的刘队长,盛时把相机往赵蕾蕾怀里一丢,让她看着找地方拍图、采访,自己拔腿就向刘队长跑了过去。
县里的包工头指挥工人开了两辆吊车,优先开到学校,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绳索捆在预制板上,用吊车吊起来,一块块挪开,这才刨开个将将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口子。
刘队长率先跳了下去。过了不一会儿,闷声道:“这儿有七个孩子!”
五六束手电筒光、手机光照着洞口,一阵窸窸窣窣后,刘队长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不行,有点高。举不上去。”
盛时趴在洞口,上半身探进洞里,腰上绑着绳子,后面三个人拖住绳,免得他吃不住劲一头栽下去。刘队长在下面用力托举着孩子,盛时伸长胳膊在洞口接力,每接住一个,就喊“拉!拉!”洞外的人就拖着绳子和他的脚往后拽,把人拽离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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