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含讥带讽,火药味极重。沈世韵素知李亦杰是个正义之心泛滥的,想必沿途曾见得不少人间惨事,有所感触,给他发泄一通也就罢了。但心下对其极是不屑,淡淡地道:“成大事者,本就应不拘小节。要让更多百姓得以安定幸福,首先就得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有舍才能有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宫想请问李盟主,你这一月不见踪影,听说是到海外消灾避祸去啦?过得可好啊?你既然还懂得回来,总算有点盟主的样子,我这一边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你却要几时出兵响应?”
李亦杰听着沈世韵对人命漠然处之言语,心中愤懑不平。但他明知同沈世韵辩论,不但苦无成效,最终也只能受她的羞辱。因她诸般思想已然根深蒂固,他还不认为自己有足够实力,足以造就这比扭转乾坤更困难的大举动。
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好不容易等她的慷慨陈词已罢,才以平淡无波的语气开口,道:“不必了。打搅您的美梦,很是对不住。但我今日前来,正是要回复娘娘——我们的交易取消了。至于背信之处,我只能说抱歉。但我更不能背叛自己的良知!不过相信您手下的能人志士极多,都会为您出生入死,前仆后继,少了我一个,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在您眼中顽固不化之人而已,对您的所谓‘大计’,不会有任何实质影响。”他是尽了极大努力,才能克制住一触即发的脾气,使言语状若心平气和。
沈世韵面色登时一冷,明知李亦杰定会闹些别扭,却怎样也未料到,竟然别扭得如此之深。语气也从阳春三月转为数九寒冬,道:“这是何故?本宫究竟是哪里慢待了李盟主?”
李亦杰抬眼迎上沈世韵双眼。在她浓重的妆容之下,早将内心全然掩盖,陌生得即使他拨开重重迷雾,也看不清那个风姿绰约的人影。无论如何,那不是他的韵儿。
火山顶死里逃生的一幕再度浮现,猛然从幻觉中惊醒,咬了咬僵硬的下唇,道:“不错,您没有慢待过我……但您若要向我身边……向我最重要的人使坏,那同样是在得罪我。我问你,你和夏庄主究竟进行了什么交易,值得你不惜一切的去取悦他?”
沈世韵自然是个聪明人,听了李亦杰劈头盖脸的质问,立时就反应出他意在何指。轻蔑的一笑,道:“哦?说了半天,原来是要为南宫姑娘打抱不平来了?是啊,我倒忘了,你们本来就是不干不净的师兄妹嘛?好妹妹受了欺负,总有情哥哥跳出来为她出头。不错,确是本宫亲手将她交给夏庄主……”
李亦杰手掌不由自主,“啪”的一声拍上桌面,喝道:“这是何故?你说你将她留作人质,我斟酌利弊,无奈之下答应了你,同时也叮嘱你好生照顾她。你答应我不过是请她喝茶闲聊……但你呢?你做了什么?明知道夏庄主将她带走,会危及生命,甚至……真令我怀疑,你究竟是不知此中后果,还是……一早就是你的打算?既然是你先对我背信弃义,凭什么要我对你誓死尽忠?”
沈世韵冷笑道:“李盟主,你也太过一厢情愿了吧?讲明南宫雪是本宫的人质,说白了就是阶下囚,任我处置。难道真要我当座上宾一般款待她?何况你一月未归,超出了你我约定期限,本宫有权处决人质。正好以夏庄主手中握有的兵力、财力,对我夺取皇位大有助益,既然如此,自须得卖他一个人情。你是江湖中人,理应懂得世故,要拉拢似夏庄主一般的世外高人,给他的好处,若是太过寒酸,怎能拿得出手?”
李亦杰愈听越恼,道:“要笼络合作者,先得给他大量好处,是不是?那么我呢?你理所当然的支使了我这许久,可有给过我半点好处没有?你凭什么就有足够的自信,我会任劳任怨的给你当牛做马?你一个眼色,我就得天南地北的为你奔忙,最后还仅落得给你挑三拣四?每个人都有自尊,谁都不是天生的蠢货,更不是生来下贱,甘愿给人踩在脚底。何况你要我做的,尽是要我大违本心之事?哈,够了吧?既然我在你眼里,就这等无足轻重,那还用我干什么?你大可以另去找一位合作者,或许他可以听你一句话,就将心挖出来给你。无论如何,那人不会是我。”说着长身站起,不愿再向她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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