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事情变化的很快。正如李汨想的那样,只要不是极端顽固之人,又有机会与红妃相交,大多很快就会忘记她的性别——天而生人,男女在气力上有别,在智力上却是无差的。之所以后来不同,是后天就学、经历不同的缘故。所以不止男女不同,男子与男子的见识等方面也有着天渊之别。
所以当一个女子和男子真的在智力上没有分别,同时她自己也觉得确实没有分别时,男人堆里混进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也是无人察觉有异的。
让李汨来看,一个女子经过后天打磨之后,和男子(精英)智力上没有分别这是很难的。但这样的人总还是有的,那些贵籍女子,有更好的条件,如宫中女官,和前朝官员相比也不差什么。而就是贱籍之中,历年又差几个‘羞煞男儿’的女子么?
相比之下,女子自己觉得自己与男子没甚分别,其实还要更难一些。哪怕是一些女子极其好强,自觉男子能做的自己也能做,其根本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与男子是一般的。很多时候,她们只是试图走进男子之中,证明自己和男人一样。她们经常说倘若自己是个男子,就如何如何,这就是她们心态的明证。
这一点上,李汨甚至觉得姐姐李太后也是如此。
但红妃是不一样的,她身为女子,从未觉得自己女子的身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这世道。她对于自己身为女子,处处不如人意,不觉得是‘女子’的问题,不觉得是自己本身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很好,和男子是一样的——她在男子中的自如与不卑不亢,不是后天训练的结果,更像是一种天生的自然而然。
女乐们都被训练过,对着贵族男子也能保持自己的体面!但那种训练是会留下痕迹的,所以她们对男子依旧是带着枷锁的,这和红妃全然不同。
她没有刻意去讨好,也没有特意去愤恨某一个男人,她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当初这些故交对她不放在心上时她没有不高兴,后来他们接纳她,待她亲近,她也不见得多欢喜。
她就在那里,以一种独自的、凛然的,让人想起天涯零落、落叶无声的姿态。
不怒不喜、无爱无恨、非嗔非痴、绝哀绝乐
李汨知道红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前所未有的奇怪,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但奇怪又算得了什么?人的一生之中总得遇到一些奇怪的、不能理解的人,事实上,李汨在过去的人生里已经见过很多怪人了。说的粗俗一些,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他偏偏只会去想红妃的‘奇怪’,她的奇怪并不是不能理解的至少李汨在尝试着理解她之后是有所得的——就比如,现在听她说所忧所苦并非财货不足,他立刻就明白了。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极少数能敏锐洞察到红妃这样女子处境,同时又因为眼界宽广,少有的不会困于男子视角,忽视她们痛苦的人。不过过去的他意识到了却不会往深里思虑,或者说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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