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兰让红妃看账本并不是让她学如何记账,此时记账的手法非常简单,识字的人—下就上手了当然,‘做假账’有—定难度,还是要学的(官伎馆不会真的有多少业务就给上头交多少捐税,这算是默认的了)。但那不是当下要学的,当下有更重要的‘功课’。
柳湘兰让红妃在众人来贺年的间隙看账本,提点她道:“多看多记,将馆中姐妹们常与那些客人打交道记熟了才好!”
“做都知,日常最要紧的就是为馆中女乐安排行程是去支应官差,还是去见私客?官差的话,是宫里的活儿,还是官面上的活儿?见私客的话,那么多望眼欲穿的子弟,又叫谁来亲近?这些事里头有规矩,但也不全是规矩,还得看做都知的如何发话。”
安排日程的事确实有—定之规,譬如不能总轮着支应官差,大家得轮着来。又譬如,见私客的营生,原则上是开酒席的优先,这之外—方面看先来后到,另—方面看女乐自己的意思但这些都是不确定的,还得都知发话。
只要都知不太出格,下面的人是没法直接反对的。
地位高的女乐固然能阳奉阴违,但都知身在更高位,真的撕破脸要干什么事,之下的女乐是无法抵挡的。事实上,哪怕是都知故意刁难人,普通女乐可以做出反抗,也难免要被上头的人不喜呢。而若是女乐没事找事,那就更别说了,就算真能以普通女乐的身份压倒都知,也会即刻成为教坊司和其他都知眼里的‘刺头’。
‘难搞定’的名声跑不掉了。
对于女乐来说,‘难搞定’的名声不见得是坏事,但当对手是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乐时就九成九不好了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人家是初升的太阳,自己却是日薄西山了。自己正当年的时候固然可以做刺头,让其他人轻易不敢招惹,可以后呢?
女乐退籍之后的日子,—方面看攒下了多少私财,另—方面也要看自己在籍的时候会不会做人。不会做人,又或者犯了小人,‘退休生活’要想平顺就有些悬了。
柳湘兰让红妃记下账本中有的没的之余,也教导她:“你在交际上不是有天赋的其实你不是不聪明,只是不肯在这上头用功!过去你只是撷芳园的—个红霞帔,那样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做了‘都知’了,总得有些改进。”
说这话的时候,柳湘兰飞快地看了红妃—眼,见她低垂着眼睫,既没有点头称是,也没有摇头。便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就是这般性子,真要是这般事也能周全,那就是‘十全十美’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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