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康让是软着手脚被人扶下去的。
切磋胜负本乃常事,纵使心里不舒服,总还会撑着一点面子说一声承让啊,心服口服之类的话。可是柴康让此时却觉得天塌地陷,什么都完了。这个年纪,心里总有那么一副傲气。面子看得比天重,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丢脸,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最叫人的难堪的是,大伙儿都看见他是怒气冲冲地挑衅,而非友好态度。刚开场那一剑,正是抱着戳瞎阮寄真眼睛的目的去的。但这结果却成了一面倒,还被人破了自家路数。这可真是叫人如何评价?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言。见柴康让那一副委顿的样子,恐怕现在给他台阶,他自己都走不下来。
便有人觉得这阮寄真太狠了,哪有这般折辱人的。可阮寄真才不在乎这些,切磋输就输了,哪来那么多面子不面子的。若不是这样一个下马威,莫非所有人都能在云极山庄头上来踩一脚。
只能说柴康让运气不好,正是他阮寄真需要露一手震慑四方的时候,他凑了上来。偏还不敢正面扛,选了个最不能惹的谢灵均。
云极大弟子面上不显,其实心中早已恼怒。他若是真起了折辱人的心思,怕是第一招就把柴康让的剑给打飞,叫他爬着都捡不回来。
阮寄真露了这么一手,反倒将在场年轻弟子的比试之心都激起来了。暗中思量,自己若是上去一试,能与这少年过上几招。
而另一边,幻月宫几个弟子将脸色灰白的柴康让扶回自家的位置。看同门两眼失神,万分委顿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再一想,连柴康让都被轻易打败,自己那点功夫可不过是花拳绣腿。平日里那些傲气全都泄了干净。
“幺儿,这下可怎么办呀,”幻月宫一个女弟子拉着鹿幺儿的手臂,很是焦急地问着。看一众男弟子个个垂头丧气,更是暗骂他们不争气。
鹿幺儿原本维持着娴静淑雅的样子,此时也撑不住一叹,招手叫人过来,吩咐道:“柴师兄这几日旧疾犯了,身体欠佳,便一直在房中修养。你去叫各位师兄们照顾好他吧。”
那女弟子听此言,羞愧地应了一声,满脸不满地朝着自己同门走过去了。
鹿幺儿心中略叹了叹,不再关注另一边,而是看向了正围拢在一处,讨论着刚才那一场切磋的各派女弟子们。她们都是武林名门之后,哪一个都不简单。自己和她们比起来,可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偏偏鹿其峰觉得女儿有一张脸就奇货可居,白玉京少夫人的位置手到擒来,满怀希望地送了女儿过来。
但是自己不伦不类的出生便已经让她在这群人中受尽了冷嘲热讽,万般难堪也还必须维持着风度。若是刚才柴康让赢了也就罢了,输得这般难看,可叫她愈发难做起来。
她在门派里身份尴尬,母亲最喜欢的女儿不是她。而是那个年纪还不到十岁,就已经颇有风姿,同母异父的妹妹上官娉婷。从自己出生就被要求跟随父姓,就知道她没有继承幻月宫的可能。可偏偏鹿其峰还一直做梦,梦想着有朝一日,上官珑会给这个娴静听话的女儿改姓,让她姓上官。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可能愈发微小。沉浸在虚幻妄想里的鹿其峰也急切起来。先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得上官宫主看重的柴康让。
在柴康让任由无关之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让自己受尽屈辱时,鹿其峰也没有给女儿出气。而是和未来女婿一起,指责女儿不争气。
然而,世事多变。
鹿其峰在听到白玉京放出为子择婚的消息时,他意识到眼前或许是一个更好的机会。所以立马就借着之前那件事,解除了女儿的婚约。用的借口也很搞笑,说是自己忽然醒悟过来,认清了柴康让非是女儿良配。
柴康让自然是不服的,与鹿其峰大闹一场。而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叫上官珑同意让柴康让也一起护送鹿幺儿上白玉京。这个他原先十分重视的有志青年仿佛一夜之间就被他忘了个干净。用尽了手段去羞辱,打压他。
鹿其峰的目的达到了,柴康让确实一路抑郁,受尽屈辱。却不知自己的女儿在面对这个曾有婚约之人时是多么的尴尬。
夹缝里的鹿幺儿似乎没有选择,任由自己的父亲将她推来推去,当做棋子。没有人知道鹿幺儿有多么羡慕宁妃絮。羡慕她有一个开明的父亲,活的那般鲜活恣意。
可即便如此,鹿幺儿也不想放弃。她不想嫁给柴康让那样的草包,纵然面子早就丢光了,脊梁骨也快被人戳烂了,可她不在乎。
至少她已经离开了怀秀,来到了白玉京。这或许是一个契机,说不定她可以借此嫁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去。
所以尽管这次柴康让给幻月宫丢了脸,但她鹿幺儿也还必须挺直了腰杆,维持着娴静淑雅,去直面各家夫人的挑剔打量,其他门派女儿的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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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云踪剑法么?”见阮寄真走过来,谭摇光兴奋地发问。
阮寄真被谭摇光一身金光闪闪晃得一晕,定神看他一眼,冷淡道:“不是。”
谭摇光一噎,继而大悟:人家连剑都没拔呢!怎么就成剑法了。
他从长辈那里早就听说了云踪剑法如何精妙绝伦,心中早有见识一番的愿望。可惜那幻月宫的弟子武艺太弱,竟是浪费这样一个好机会。
“可惜我武功稀疏,若是我大哥在这里,必定有兴趣与阮少侠一叙。”谭摇光将他那把招人恨的扇子收起来,感慨着说。
谭摇光的大哥,谭天权,乃是刀岭山庄的传人。此时正随着师父在关外修行,尚不得归。若非如此,傅城主的寿宴也轮不到谭摇光来。
阮寄真也知刀岭刀术之妙,便道:“若有机会,必上门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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