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
轻轻的两个字让笪璐琳的心跳漏了一拍。
尤其他还明显地完完全全只盯着你看,眼神坚毅却同时带着柔弱。
笪璐琳脑子有点乱了,但很快意识到得先解决紧急事件,她轻声对鹿霖说:“我们陪你去医院。”
笪梓健心急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你陪吗?”
说着就上前要拉笪璐琳走。
笪璐琳没有动,反而说:“你面试那天我不也陪你去公司了?”
“……”笪梓健愣了一下,“我、我和他能一样吗?我可是你弟弟!”
“他是我朋友啊。”笪璐琳脱口而出。
“朋友”这个词,在不同情境下会有不同含义,当被放到男女的场合之中,常会引人遐想,却又无力反驳。
笪梓健憋屈得嘀咕:“什么朋友,分明是个变态。”
吐槽归吐槽,在姐姐不由分说的神色下,他还是投降了:“那我陪他去,你回去睡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鹿霖决定以退为进。
他对笪璐琳说:“不用去医院,我自己可以处理。”
说完转身离开。
笪璐琳望着那孤零零的背影和地面上的血迹,实在放心不下,她让笪梓健松开手,顺便夺走他的毛巾,不忘捡起冰淇淋的残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小跑追上鹿霖。
“真的不去医院吗?”笪璐琳问。
“没关系。”鹿霖声音低哑。
都说女生在逞强时爱说反话,笪璐琳听着,感觉他好像也是在逞强。
没关系就是有关系。
“你……”笪璐琳压低了声音,“是和别人打架了么?”
鹿霖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回以温和的语气:“没有。”
“那你同门是怎么弄伤你的?”
鹿霖说:“他切水果。”
“……”竟然是如此拙劣的借口,笪璐琳小小的脸蛋大大的问号,“难道他做的实验是半夜十二点削苹果?”
笪璐琳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电影,电影里有这样的传说:半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很容易见到鬼,如果在削苹果的时候,皮一旦断裂,那藏在镜子里的鬼会出来将削苹果的人杀死。
她不相信这个传说,但也没胆量亲自去验证是真是假。
鹿霖歪头看着笪璐琳,略微眯起的眼睛好像在表达“你的脑回路为什么总如此特别”。
笪璐琳挑起眉扬起下巴,意思是“谁让你撒谎”。
眼神一来一回,莫名其妙都读懂了对方的内心戏。
笪璐琳噗嗤一笑,又望向他背着的书包,问道:“你有带手帕吗?”
鹿霖从书包的最外层拿出了一个白色小布袋,布袋里装着一块图案为黑白方格的手帕。
笪璐琳迅速将干净的手帕覆盖到伤口上,双手使劲按压住:“我爸教过我,直接按压止血法是最有效的外伤止血方法。”
然后她以毛巾作为绑带,在伤口处绕了一圈再绑上个死结。
夏天的风悄然穿过宁静的街道,鹿霖盯着专心致志的女生,耳根渐红,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想要碰碰她的脸。
他稍有动作,笪璐琳便察觉了,轻声问:“我绑得太紧了吗?”
“……”鹿霖抿抿唇,摇着头把手放下了。
初步止住血后,两人肩并肩往前走。
笪梓健看他们贴得那么近,很是不满,叁步并作两步,硬生生横亘到他们中间。
鹿霖反应很快,几乎是在闻到笪梓健的气息的一刹那就往一旁躲开了,没让他触碰到自己。
厌恶。
对于别人的靠近,只感到深深的厌恶。
似乎没有办法爱屋及乌,鹿霖此刻发觉,除了笪璐琳,和其他任何人接触,哪怕是她最亲密的家人,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大四毕业那年,对人排斥的症状愈发严重,到了那种与别人的距离小于一米就想吐的程度,鹿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问:“你平时和谁最亲近?”
“没有。”他与每个人的相处都是点到为止。
“有喜欢的人吗?”
那时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笪璐琳年少时的倩影,鹿霖紧张起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见他的神情有了明显变化,医生带着疑问循循善诱,“不知道是你不确定是否喜欢那个人吗?”
心脏怦怦直跳。
“我已经四年没见过她了……”
“那在更早之前,你们面对面相处时,你能接受和对方近距离接触吗?”
“我……”鹿霖攥紧了手心,“几乎没有主动靠近过她。”
初中那叁年,所有老师和同学都以为他沉溺于书海,没有人知道,他的余光总围绕着某个人,他看着她和别人谈笑风生,看着她对着课本咬手指,看着她在阳光下神采飞扬地奔跑,看着她大方拒收别的男生送来的礼物,又看着那些被拒的男生和她成为朋友,唯有他,每次面无表情地与她针锋相对的背后,都是一场又一场心惊肉跳。
为什么会这样,当青春的书页翻篇时,他仍想不明白原因。
是喜欢吗?
说喜欢好像太轻。
再次见面,他才发觉,原来那份长埋于心底的情愫比想象中沉重得多,甚至沉重到会使她粉身碎骨。
笪梓健说得对,他可能是个变态。
可他即便犹豫了无数遍,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这尘世如此热闹又多彩,他还是自私地,伸出了手。
手腕忽然一阵温热,笪璐琳以为是错觉,她低下头,发现鹿霖的右手从笪梓健的后背伸过来,圈住了她的左手腕,很轻,却又很牢固。
一股电流瞬间从手腕传遍全身。
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在把脉吧?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在拜托自己帮忙处理伤口。
电梯一到六楼,笪梓健就立马抓住笪璐琳的肩膀挪她回公寓。
“哎,老弟你干嘛?”
“回去啊。”
“咱们先给鹿霖处理伤口。”
“我来就行,你回去睡觉。”
“……”
笪梓健凑得近,身上的汗臭味轰地全然刺入笪璐琳的鼻腔,她嫌弃地捂住口鼻。
被熏得糊糊涂涂地就进了屋,门被笪梓健从外面关上……
她索性先上个厕所洗把脸再过去隔壁。
告柏电视台最近推出“夜间劳动者”系列报道,张西扬是这个栏目的记者之一,所以这两天深夜时段仍在外面做采访。
笪梓健听张西扬提起过鹿霖每晚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搞卫生,但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穿着刚跑完几条街的运动鞋在一尘不染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原本白得反光的地板多了几串黑色鞋印,鹿霖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溜达一圈后,笪梓健在沙发上呈大字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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