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自内侍身后走出来了一名青年样貌的男子。这人面容清秀,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穿着一身鹅黄,虽显艳俗却意外的合适。
“真奇怪。”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凡人应当是察觉不到在梦中的。”
“大概是因为没有哪个太监会在宫门还没下钥就来报喜吧。”叶可可扁了扁嘴。
“娘娘一会儿就会见识到了。”连翘平静道,“奴婢是不会骗人的。”
当去掉所有属于“人”的伪装后,他身上属于“非人”的部分被无限凸显了出来。就如先前说的那样,无论是“娘娘”还是“奴婢”,都只是他所熟悉的称谓而已。
然而摘下面具也不过是一瞬,顷刻间,他就又变回了熟悉的“笑脸”。
“娘娘别怕,”他语调也跟着轻柔了起来,“奴婢这次来只为补上那日欠下的招呼。”
他指的自然是叶可可那次浴桶惊魂了。
“毕竟,奴婢想杀却杀不掉的人,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太妃娘娘说——”叶可可也板起了脸,“连内侍还是有分寸的。”
连翘闻言垂下了眼帘,沉默了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所以她死了啊。”
那语气,令少女想起了叶茗在老家时曾养过的一只松鼠。叶茗因出身不好,加之少时性子偏激,从小到大就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只能天天与那松鼠为伴,后来那松鼠跑出笼子被不知哪来的野兽咬死了,她还闹着要去葬它。
大人们自然是无闲心去陪小孩子胡闹的,唯有叶可可伴着她去了,也成就了两姐妹少有的心平气和时光。
她还记得当时问叶茗:“要不我去求祖母,给茗姐再捉一只吧。”
叶茗抽抽嗒嗒,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明明在笼子里就不会死了,它偏要跑出去,可见就是养不熟的!”
那语气,三分怜爱,三分悲伤,还有四分埋冤。
与现在的连翘一模一样。
叶可可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妃口中将他称为“那孩子”,却毅然决定不再相见。
因为连翘并非稚子,而是恶童。
他的“恶”不是孩童无知的“恶”,而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她有些理解他为何要变成“内侍”了——因为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只是连翘。
他甚至没兴趣给自己取个类人的名字。
叶可可忽然就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奴婢成于龙气,长于宫闱,蒙先天造化,承此间灵秀。”连翘轻声细语,“只要龙气不断,奴婢便不死,奴婢不死,龙气可不断,娘娘乃太乙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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