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蒋志恺而言,是一颗早已失温冬眠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从她重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听见了,灵魂深处的冰层崩裂的响声,他所追求的平静、安逸、稳定性,这些年他建立好的保护自己的机制,在和她交往的过程中,通通被他亲手拆解。
所以反噬是巨大的。
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本科的时候请过一个月的假,当时他为了拿到保研资格,正准备一个至关重要的比赛。但有一天突然他发现,自己一行代码也敲不出来了。也许是因为师兄突然提出天马行空的修改方向,也许是厌倦了食堂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菜,也许是当时的女友又开始和他冷战失联,从实验室出来的蒋志恺,抬头望向天空,灰蒙蒙泛着浅红色的空中没有一丝亮光。
是月亮消失在地平线后,还是他心中的阴霾遮住了它,他惊觉自己并不想要知道答案。曾经每天会观察月亮相位的他,现在看时间的唯一目的是测量距离死线还有多久。他不禁想到自己还有多久会抵达死亡,这是个可怕的念头。
于是,他打电话和妈妈说想要回家。
连夜买了机票,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蒋志恺自认为状态好了很多,和负责老师说明了情况之后,开会分好了在家能做的部分。但蒋女士实在不放心,拉着他去了人民医院。
医生给的诊断结果是抑郁症,一向好面子坚强的蒋女士,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在医院的走廊上狠狠哭出声。
蒋女士擦干眼泪拉着他去取药,似乎还像平常一样对待蒋志恺。除了会提前一点下班,拉着他出去散步,推掉以往频繁的出差,周末在家下厨。
蒋志恺从小就很懂事,他知道妈妈一个人带他,所以没办法有太多时间陪他,自己发展了丰富的兴趣爱好,填补一个人的空白。生病之后,他也都很会照顾自己,早睡早起,按时吃药。
药物带来的作用是很明显的,过去的压力的确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漂浮在空中,包括他自己。但他也没办法专注于眼前的任何事,熟悉的代码行列交错,变成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偷偷停了药,效率的提升是显着的,唯一的副作用是他在某个凌晨站在窗边吹风,吓坏了起夜的蒋女士。
“这么难的话,咱们不参加比赛了,不读研都行,好不好?”
“好。”
放弃的决定做得很快,交完申请书之后,他的确感到轻松,之后又花了将近一个月调整好自己,和母亲保证自己会好好吃药,蒋女士才一百个不放心地送他上飞机。
吃完了一个疗程的药,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甚至连考研这样的高压环境都几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分手、考上研究生、找了个大差不差的运维工作。
但从那之后,他好像再也没有获得过真正的快乐。
直到她出现。
——
最后把他从失恋的垃圾堆里捡出来的,是蒋女士。
蒋女士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有些鸡娃教育,觉得孩子必须得上好的初中、高中、大学,最后再找一个顶好的工作,她才能放心。
但她听到听筒里儿子迷茫的声音,看到阳台上发呆的那个少年,那瞬间她突然觉得儿子好像很陌生。她自以为和儿子交流密切,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只局限于,他向她汇报自己的各方面进度,她从不去问也不去关切他小心藏好的那些情绪。
上次他高兴地和自己汇报交了女朋友似乎还是昨天的事,蒋女士开始弯腰收拾地上的垃圾,收拾到一半突然气急,把半醉的蒋志恺一把拍醒,“自己弄的自己收好!”
蒋志恺本能地弹起来,开始迷迷糊糊地收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