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习惯了晨兴理荒秽,习惯了带月荷锄归。
已是热夏,山中的清晨倒是自在凉爽,很是宜人。村中壮年多去田间劳作,家中老人便敞着大门坐在院子中远远近近的高声聊天,手上不停,也有自己的活计要做。
虽然是世外桃源,这里却没有什么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土地是他们的依附,他们世代在这里生长,但土地却不是他们的。
收成自然也不属于他们,他们只能留下其中微小的部分,其余都是要交租的。
村口外忽然有脚步声来,留守在村子里的村民们还在纳罕今日干活的人怎么如此早就回来,纷纷撂下手上的活计起身向院外去,余光一瞥顿时变了脸色。
村民们也顾不上腿脚灵不灵便,快步出了院子迎着人道:“东家……”
东家叫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耕种的这片土地主人家的管家,都是他来收租。村民见了他就想到收租,心中惶惶。
被他们称作“东家”的人正点头哈腰地与人说话,村民们一下子无言,这才注意到东家今日带了许多人来,不只有他们府上的护卫,还有一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
他们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人与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东家虽然让他们心慌,但他们从心里知道他们是一样的。而这些人仿佛和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尤其是东家正低三下四讨好的那个被众星拱月簇拥起来的少女。
少女头戴帷帽,让人完全瞧不见容颜,只能看到她帷帽下乌黑浓密的长发。她穿得不甚华丽,层层轻纱将她包裹,轻薄凉爽,像是从天上扯下的云霞缝制成了衣裳。
他们惊异于东家竟然还有这样卑微的时候,但看到那落落站着的少女就觉得什么都说得通了。这样的人生下来就该被千娇万宠,受尽讨好,与他们是不同的。
东家见着村民们顿时转过头,脸上的讨好顿时收起来,高高在上地问:“你们村长呢?”
谢家村村长是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闻言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东家。”
东家便道:“去你家说话。”
村长忙打头引着人向他家去,其余村民们提心吊胆,怕他来与租金有关,远远地跟在后面一同向村长家去。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东家只在秋收的时候来,怎么今天忽然来了?”
“是又要涨租金了么?”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沉默下来。地租再涨,他们就彻底付不起了一家到头就真成了白干活的了。
在一片沉默里有人道:“我觉得东家来不是因为地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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