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握刀的手青筋绷起,刹那间已忘记了自己,脑海中唯有那一角淡金色的裙裾。
穆明珠早已看出他的不自在,换位思考,若是她要在与齐云共处一辆马车内时安睡,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拉开车内矮案下的抽屉,以银匙取了两勺沉香粉,置于香炉的云母片隔火上,任由香气氤氲,口中轻缓道:“行路在外,就是皇帝也难讲究。此后这等铺路之事,不必再做。真到了难以通行之处,本殿难道还会安然坐在马车之中吗?你这是小瞧了本殿。”
少年僵硬得坐在侧旁,一声不吭。
穆
明珠想了一想,摸起水晶盘上摆设的贡橙,手指轻动,破开饱满的果皮。
刹那之间,清新香甜的橙果香气盈满了整个车厢。
“这一路出来,马车坐久了也气闷。”穆明珠搁下剥开的橙子,起身道:“本殿下去骑马,也松散松散筋骨。你到这里来睡。”她让出自己身下的软榻,说完也不看齐云的反应,敲停马车,便径直撩开车帘跃下去。
直到穆明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车厢中,齐云绷紧的全身才有了第一个动作,他握着刀柄的手轻轻一动,勒成青白色的手指,因为血液回流,而泛上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那痒意从他的指尖一路向内钻去,钻到他溢满橙香的心里。
他始终克制落在自己靴边的视线,至此才敢稍稍一抬,就见柔软淡金的软榻上犹有浅浅的印子,而矮案上她亲手所破的新橙如花初绽、如月方升,仿佛那一双剥橙的素手犹在。
少年一念至此,忽觉心神难敛,那一点痒意随狂放的念头炸开来,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
他猛地一动,后背抵到坚硬的车壁上,双眸紧闭,只有鸦羽般的长睫上下眨动,似一双迷乱而脆弱的蝶。
到底是两日两夜不曾合眼,其中又有一夜高强度的审讯,齐云闭上眼睛,才觉出头中昏沉、身体紧绷来。
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敏锐。
他听到在马车辘辘声中,响起了一阵活泼鲜明的马蹄声,知那是公主殿下驭马前行。他嗅到车厢中多重的香气,新橙的清香仿佛一只清凉的手,抚过他的胸口,带走了他心上压着的重石,留给他安宁与舒缓;而公主殿下离开前燃起的沉香,此时恰好氤氲开来,那香气清婉柔和,仿佛随风潜来的暗香,于无声无息中便令人陷入了梦境。
齐云做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大胆狂肆之梦。
当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梦中满天的金光,仿佛女孩那一角淡金色的衣衫,而他口中清甜的余味,是车厢内还未散去的新橙香气。
少年入梦时倚靠在车壁上,此时睁眸仍是直愣愣倚靠着车壁,扬起的睫毛是惊醒的蝶,而素来淡漠阴沉的黑眸中竟
拢了蒙蒙水汽,湿漉漉的,整个人仍失魂落魄在那一场幻梦中。
他望着香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身下的马车已经停了,而外面有人语交涉之声,只宫灯打在车帘上的影子犹在,这一夜犹未过去。
清醒过来的这一刹那,理智也随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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