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随着土断之法的推行,四郡划割出来,作为整体的雍州,需要重新组建各个层级的政府官员。而土断之法触动大世家的利益,此时与几十年前百姓刚渡江南下时不同,朝廷比起拉拢大世家来,其实更要打压大世家,那么至少在雍州,会出现大量空缺的官职,需要人去填满。这些人自然不能出于大世家,而跟随穆明珠前来的官员,一是数目不足,二是没有本地的根基。所以穆明珠要邓玦备下的这一批儿郎,换言之,其实乃是当地中下层世家豪族的勇武者。
虽然穆明珠说的乃是寒门子弟,但是对于邓玦来说,那些中下层士族的子弟,便相当于是“寒门”了。邓玦的交际范围中,也极少会出现真正贫寒百姓的孩子。而要勇健精于骑射的儿郎,至少要从小家中有马、有弓,也不是寻常耕种人家所能负担起的。
“殿下,这荆州的邓都督可当真是叫人心里发毛。”静玉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晚膳之前,回到了行宫。他欠身于穆明珠面前,添油加醋把去传话时在邓玦那里的遭遇说了一通,又道:“他说起那江心食人鱼时,好似要把奴推下去一般。”
穆明珠失笑,搁下手中柳耀呈送来的户籍明细,看了静玉一眼,道:“邓玦竟如此大胆?”以邓玦有意示好于她的态度,对待她的从人,该是会颇为恭敬才对。她要静玉去传话,本是为了叫静玉磋磨邓玦,也许隐约想要透过静玉看一看邓玦的破绽。可是当静玉回来讲述邓玦冷漠的态度时,穆明珠却又有些信不及。她看着静玉,笑道:“该不会是你得罪他狠了?”
静玉忙叫冤枉,连声道:“奴哪里敢得罪堂堂的荆州都督,一过去就表明了身份,乃是为公主殿下传话的。他倒是倨傲,还要奴上前说话。”他顿了顿,见公主殿下好像并不是很吃这一套“谗言”,又改换思路,道:“依奴之见,这邓都督有爱垂钓的癖好,当不得重任。他倒是挑着鱼竿快活逍遥去了,若是殿下这里有正事寻他,却半天找不到人,误了差事算谁的?”
穆明珠淡声道:“言之有理。”
静玉见改了思路起了效果,心头一喜,想着别看那邓玦狂,现下在公主殿下心中留了个坏印象,看以后殿下还用他不用!
穆明珠却是若有所思。譬如扬州都督孟羽,又说是死在她兵下的南徐州都督高阳等人,这些执掌一方兵权的都督,身上干系甚大。平时不论,但是有她这个公主殿下前来之时,邓玦还能因为垂钓的喜好,一走几个时辰无人知晓去处,要么就是邓玦本人责任心稀薄、对于都督之职也不怎么上心;要么便是邓玦太过自信,整个荆州尽在他掌握之中,哪怕他半日不见,也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哪怕他半日不见,也不会因此得罪了上峰,丢了官帽——而他由此而获得了旁人没有的“自由”。
穆明珠回过神来,见静玉还眼巴巴望着她,想到樱红此前说他太闲了,眼珠一转,道:“你下去熟读几篇经文。过几日本殿召你诵经,安眠好入睡。”
静玉眼睛一亮,忙应了下来。
穆明珠腹中暗笑,看他退出去,估摸着他这几日忙着诵经、也就歇了旁的心思。
因雍州比建业的冬天,要冷许多。樱红不满意原本带来的冬衣,又亲手给公主殿下缝制棉衣,一套棉衣还没裁完,雍州便出现了第一道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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