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冷眼看着这一对兄弟离开,问回来的樱红,道:“还要见几个人?”
樱红一一道来,都是荆州有头有脸之人,如此集中来拜会她,多半都是为了给柳家家主柳猛求情。
穆明珠来者不拒,却都是见了之后,观察完对方之后,便端茶送客,直到晌午时分,对这些不顾风险来“救”柳猛的名士高官才算是一一见过了。
“还有谁?”穆明珠略有些倦怠,揉着发酸的手臂——一时游猎爽了,隔日肌肉却酸痛。
“只有蔡刺史了。”
一时荆州刺史蔡贞缓缓入内,手中还持着一根乌木的拐杖,走动时格外老迈病弱的模样。他见礼之后,在穆明珠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叹道:“老臣并不想走这一趟,只是那柳大郎君求到门上来。老臣念着与子禽(柳猛字)几十年前的旧交情,不得不腆着老脸来见殿下……”他毕竟是为官几十年之人,很清楚形势,一上来先示以老弱之态,又直接挑明了来意,应该说是今日穆明珠见过的人中,最不讨厌的一个。
穆明珠神色冷静,没有流露一丝不耐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蔡贞叹了口气,看着穆明珠,低声恳切道:“不管怎么说,世宗时候,子禽(柳猛字)作为南下雍州的大世家,在抚定流民、与朝廷合作一事上,是立过大功的。”他苍老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伤感,又道:“陛下新政,殿下行事,老臣无不支持。只是子禽一案,若是世宗尚在……”他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哽咽道:“至少会放他一条性命。”
穆明珠对于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先皇父亲,其实没有什么感情。
但是人都有同情心,蔡贞真切的悲声一出,竟叫穆明珠心中也一阵发酸。
“蔡大人所说的,本殿毫不怀疑。”穆明珠低声道:“先父皇生性温和宽宏,若是他在,念及柳猛昔日功劳,又有君臣旧情,一定会放柳猛一条生路。”
蔡贞心中一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向对面四公主那张过份年轻的脸。
穆明珠冷静又道:“朝廷新政,土断之法,隐匿者杀无赦的严令——每一项,底下做事的人都已经在四郡宣讲了许多次,就是乡间不通文字的百姓也至少听过三次。那柳猛身为四郡世家之首的家主,又如何不清楚其中利害?不过是仗着他根基深厚,蔑视朝廷的决心。今日饶过他,明日又如何行新政?”
蔡贞听出意思来了,低声道:“是——他罪该万死,只是功过相抵,留他一条性命……”只要人能活下来,一切都好说。
“您一直说那柳猛几十年前曾为雍州的太平立下大功。”穆明珠语气仍旧是温和有礼的,可正是这种温和有礼,越发衬得她话中的意思冷酷肃杀,“如今何妨以他一死,为几十年后雍州的太平再立一功?”
蔡贞心中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乌木拐杖,他愕然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四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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