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木兄何必过谦?”坐在张彬身边的黑长脸青年,名唤胡辛,此时笑道:“从前像咱们这样的寒门学生,就算是削尖了脑袋钻进了南山书院,最后能留在朝中的又有几个?可是去岁新皇登基,御笔一挥,便留了一百多名学子在朝中,听说如今过半数都领了正式的官职。若不是他们腾出了地方来,今岁又岂会有咱们的机缘?我看啊,时机到了就应该抓住。太上皇是给世家绑住了下不来,新君倒像是要有所作为的。”他又笑道:“况且去年多么危险的情况,梁国眼看着就要渡江,这都能给咱们大周撑过去。可见是时来运转,大周要腾飞,咱们赶上了好时候。”
“我却没有用勤兄这样乐观。”张彬不冷不淡道:“昔日寒门之首虞远山先生入建业时,怕也是与你一般想,后来下场如何?”
后来虞岱被流放不毛之地十数年,归来已是残废之躯。
庙中一阵肃冷的沉寂。
忽然,一道温润如隐泉的嗓音从角落里响起,“虞远山先生,如今不是在雍州为刺史么?”
张彬与胡辛等人都循声望去。
他们来的时候,雨势已大,又天色暗沉,好不容易寻见这处破庙,入内后见左右两边坐了人,左边似乎是两三个乞丐、缩在角落发霉的稻草堆中,而右边则是三五个灰衣短打扮的商客、围火取暖。
当时张彬等人只往那几名商客的方向略一点头,便在佛像下生起火堆来,并不曾留意过里面究竟有什么人,更不曾上前攀谈。
毕竟士农工商,他们是读书人,一入建业有了机缘,便是官身,更不必与商贾结交。
此时听那商客之中有人提起虞远山来,张彬等人这才仔细看去。
却见在那几名灰衣短打扮的商客之间,坐着一位素色锦衣的郎君,那人正伸手添柴,腕上一串碧玉佛珠,映着火光莹润夺目。
他的面容藏在阴影中,然而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不似寻常百姓。
张彬与胡辛对视一眼。
胡辛笑道:“兄台也知虞远山先生?”
“昔日寒门之首,天下谁人不知?”孟非白淡笑道,“听说如今通行十四州的农事新法,便是虞远山先生撰写,惠及万民。”
胡辛听他语气中似乎颇为推崇虞远山,不禁也心生好感,笑道:“虞远山先生乃吾辈楷模,在下虽然才疏学浅,却也颇为向往其人品风格。”他顿了顿,示好道:“我们这处火堆大些,兄台若不嫌弃,不妨移步过来。”
张彬神色冷淡,看了胡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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