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绝望,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好像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他永远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治疗。”
杯中的咖啡已经彻底冷掉,闻雪仰起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头。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无法认同。”
方寒尽苦笑了下。
闻雪直视着他的眼睛,“首先,你说你把他养大,毫无意义。你想得到什么意义呢?像有些父母一样,把孩子当做自己的作品、当做炫耀的资本、还是养老的工具?”
方寒尽忍不住蹙眉,解释道:“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得久一点——”
闻雪打断他的话:“就算只能活到三十岁又怎么样?他就不配活着吗?”
顿了顿,她又说:“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方寒尽,你养过狗吗?你知道一条狗能活多久吗?通常只能活到十六岁。难道就因为寿命短,未来注定要分别,狗主人就要抛弃他们吗?这个想法是不是挺可笑的?”
方寒尽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迟疑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闻雪冷冷回呛一句:“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天台的风冷得刺骨。方寒尽扔下烟头,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闻雪在背后喊住他。
“方寒尽,其实我跟你一样。”
方寒尽微微转头,侧脸像刀锋一样冷峻。
闻雪平静地说:“我也很想抛下父母和弟弟,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自己赚钱自己花,过得轻松自在。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脚,离开我照样能活得好好的。可是春生不一样。离开你,他活不下去。你真的忍心吗?”
方寒尽的背影微微颤抖,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落寞。
闻雪慢慢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一个人甩掉所有包袱,的确会走得很轻松,但是这样真的快乐吗?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孤独?”
方寒尽下楼时,脑海中还回荡着闻雪最后说的那段话:
“如果,你依旧觉得春生是个累赘,我愿意照顾他。
我之前在一所培智学校工作过,离职的时候,校长很舍不得我,还说随时欢迎我回去。等回国后,我打算回那所学校,春生也可以去那儿上学。这样,我就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
方寒尽,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方寒尽使劲揪着头发,心绪烦闷不宁。
怎么能这样?
这明明是他的义务,再苦再累也是他应该的,为什么要她来承担?
方寒尽怔怔失神,走到拐角处,差点跟迎面走来的娜塔莎撞了个满怀。
“哎呀,我正到处找你们呢!”
娜塔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匆匆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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