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明眸中一片担忧:“姑娘明日还要去弹曲儿么?”
“去。”顾燕时垂眸,“不去能怎么办?”
“可其实……”兰月想说什么,言至一半却咽回去,低头深福,“奴婢陪姑娘去便是。奴婢告退。”
顾燕时看一看她,一时想追问,想一想又罢了。
——她左不过就是想说,可其实即便这样日日去弹曲,账也还是还不清的。
怀着满心纷扰,顾燕时沉默地上了床。兰月与玉骨将卧房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黑暗之中只留一片安静。
这样安静的夜晚于顾燕时而言原是难得的。从前做太贵人时,那么多人挤在一方院子里,那地方原又是宫人们的住处,房舍修得并不多么讲究,夜里隔壁有人咳嗽一声都听得到,总难睡得安稳。
但如今,她同样睡不安稳。
岚妃死时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往复,酸痛的双臂也不舒服。她便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了彻夜,约莫到凌晨才终于睡得熟了。不过多时,又到了起床的时候。
顾燕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若无意外,她每日醒来的时辰都差不多。
是以在她睁眼后不久,熟知她习惯的兰月就领着宫女们进了屋,端着铜盆、帕子服侍她盥洗。
她脑中浑噩,好半晌都只由着她们摆弄。待得洗完脸漱过口,兰月见她还怔怔的,边扶她去妆台前落座,边小心道:“姑娘这是没睡好?要不……今儿歇一歇吧,别去了。”
“没事的。”顾燕时摇头。
她知道兰月心疼她,可她不想坐以待毙。哪怕能将时间拖延得长一些,她也总还有机会想些别的法子,好过直接投子认输。
兰月抿一抿唇:“今儿还有个事呢。”
顾燕时:“什么?”
“后宫的岚妃娘娘……”兰月提及这几个字,顾燕时眼底一震,从镜中看向她。
兰月未有察觉,边为她梳头边道:“昨日不知怎么回事,竟急病而亡了。陛下下旨追封了贵妃,赐厚葬。”
顾燕时略微苍白的薄唇微抿了下,不动声色地追问:“急病?怎么回事?”
兰月说:“奇怪得很。奴婢听宫人们说她晨起时还好好的,用过早膳说想自己读会儿书,就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结果到了午膳的时候,宫女想进去问她是否传膳……人就已断了气。”
顾燕时:“在她自己宫里?”
“是呀。”兰月一喟,“奴婢还听说,这位岚妃娘娘伴驾也已许久了,论圣宠不比淑妃差。这般猝然离世,陛下必定难过,姑娘今日在紫宸殿小心些为上。”
“嗯。”顾燕时闷闷地应了声,心里却想:他才不会难过。
人是他掐死的,掐死之后他还好整以暇地跟她放起了印子钱。
这人生了一张清俊儒雅的皮囊,在朝堂之上又做得一手贤明之君的好戏,实则就是个地狱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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