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绸只是很平常的织物,真正能够体现东方丝绸的魅力的,还是各种精美的缂丝、妆花、提花……
更别说最后一个房间里面放的各种金碧辉煌的丝毛混纺的雀金呢、凫靥呢了。
被这些精美的丝绸晃花了眼,各路西洋商人是各种惊叹,可惊叹至于,他们却是各种心灰意冷,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买不起。
众多西洋商人之中,只有路易斯一个忐忑不安,心中七上八下的。路易斯是这样跟贾琦说的:“大人,您的这些丝绸实在是太好了。我想,我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买不起。不过,如果您能为我的货物估一个价,我也许还能带一些走。”
贾琦想了想,道:“走吧,你的货物在哪里。”
路易斯很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面,贵族都是傲慢的,跟贾琦这样,听了他的理由就改变行程的,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不,也许这个世界上和气好说话的贵族不是没有,可能是他一直没有见到过。
事实上,他放着好好的男爵家的小儿子不去做,反而做了商人,他的父亲就非常不满。因为他的父亲已经为他安排好了路,让他去军队里面镀一层金。结果,这个小儿子竟然做了商人!
那位男爵可以说是把小儿子赶出了家门,只有小儿子的母亲心疼儿子,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了这个心爱的儿子,不然,路易斯只能跟那些赌徒一样,用自己在社交场练出来的牌技在牌桌上给自己挣面包和威士忌了。
贾琦一干人很快就转战码头,这个时候,路易斯的圣玛利亚号正在卸木料,几个老木匠和老朝奉立刻就上前开始检查、登基。
圣玛利亚号并不是很大,满载的时候也只能装八十来个船员,事实上,圣玛利亚号上现在的水手也不过二十来人,其余的空间都装满了木头。路易斯担心这些木料被锯断了卖不起价钱,只能将木头堆在甲板上,偏生又想多装些木头,所以用了不少石头做了压舱石。
贾琦看了看这些石头,忽然转头吩咐了几声。
他的小厮雨墨立刻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拉着几个老农模样的人来了。
说这几个人是老农,完全是因为这几个人的身上全穿着短打,还有手上骨节粗大,满脸风霜,脸上的褶皱里面都是尘土。
看着这些人对着那些石头敲敲打打,路易斯更懵了。
这几个人似乎也知道路易斯才是这些石头的主人,立刻就把路易斯拉到一面,在郎世宁的翻译下,以三百两一块的石头都买走了。
路易斯傻了,那些商人都傻了。
可惜,郎世宁也只是个传教士,他们只能请教贾琦。
贾琦道:“那是翡翠原石。路易斯先生,您的运气很好,这些翡翠原石的品相都很好,所以这些珠宝商人都愿意出价钱。否则,一般的翡翠原石,他们也只愿意以一斤一两银子的价钱收购。”
路易斯拿着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忽然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像,好像自己拣了大运了?那些木料值钱,这些自己捡来做压舱石的石头更值钱?
不独路易斯惊呆了,就连其余的几个西洋商人都惊讶万分。
紧接着,就是那几个木匠和朝奉,他们很快就将那些木料统计完毕。不得不说,南洋到处都是宝,路易斯又是按照贾琦的扇子去找的,找到的又是顶级的小叶紫檀。最大的那一株是五十年的,其余的,也有二十年的、三十年的,也有十五年的。
贾琦很快就拿出了一本册子,道:“这个是我大魏需要的各种木料的清单,还有市场参考价。你是直接卖给我呢,还是自己找买家?”
路易斯道:“如果我卖给了您,您就能让我买您的那些丝绸吗?”
贾琦点了点头,道:“是的。数量和种类,您可以自己搭配。”
“当然!我全卖给您!”
时间就是金钱,路易斯非常清楚,如果他能够比其他人更早一步拿到货物,运回法国,他将得到最丰厚的利润。
“很好,那么,请支付百分之三十的税。涉外贸易,必须支付百分之三十的税。”
早就有账房先生,将路易斯的木材和翡翠原石的全部货款给结算了出来。
路易斯看到他要缴纳的税金才反应过来。
他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难过的是,他要缴纳的税实在是太多了,竟然超过了四万两白银,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银票缩水了近三分之一,路易斯的心好疼。
可让他高兴的是,他既然要缴纳这么都的税,就等于他将拿到这个两倍的货物,而且还是高级货物。
路易斯乐颠颠地跟着下面的官吏去市舶司仓库挑选官用和上用的绸缎了。
作为商人,他很清楚,那些带着皇家和贵族标识的丝绸会比以前的那些更受欢迎,他会在法国,在巴黎,引起轰动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有第二个。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英国商人就道:“尊敬的大人,我来自英吉利,只是一个小国。我的货物是棉布,请问,您愿意屈尊去看一看吗?”
“棉布?”
“是的。”这位英国商人显然还相当不好意思,当他看见贾琦眼底的惊讶之后,脸上更是多了一丝羞愧:“抱歉,您的手里拥有那么多优秀的工匠,随时都能够拥有那么的丝绸。我,也许我不应该拿这个来烦您的。”
贾琦道:“这些棉布是你们国家自己生产的吗?”
“是,是的。”
拿着三角帽子,这个商人更加不自在了。
“从遥远的欧洲一直运到大魏?”
“是,是的。”
“然后您发现,这里的人们宁可用质量更差、价格更高的土布,也不愿意要你们制作精良的棉布。”
“是,是的。”
“然后,如果这些棉布卖不出去,您就要破产了?”
对方浑身一震,宛如泄了气一样,道:“您,您都知道了?”
贾琦的脸上这才露出清晰可见的笑意:“请不用在意。这是两国的观念的不同。在大魏,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已经延续了几千年,平民百姓之家,如果家里已经有了女主人还去外头购买布匹,别人会在背后说闲话,说这家人家的媳妇不会过日子、是个败家媳妇。所以,即便那些人家的女主人不善长纺织,她们也不会购买你们的棉布,因为那是她们不够能干、不够贤惠的证据。”
“天哪!竟然会是这样!”
显然,这样的情况,这些西洋商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这背后竟然还有文化和传统的原因。
贾琦道:“让我看看你的棉布吧。丝绸虽然好,却不够耐磨。而耐磨的丝绸又太贵。如果您的棉布质量够好,价钱也合适的话,我会考虑买下,以我私人的名义。对了,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查理,查理·格兰杰。”
“那么,查理·格兰杰先生,把你的棉布都搬过来给我看吧。”
“可是大人,我的棉布很多,整整一船。”
“我的手下拥有五百多万的百姓,如果你的棉布质量够好,我很乐意把它作为新年礼物之一,送给我手下的那些百姓。”
格兰杰一听,转身就跑,他甚至打了踉跄。
天哪!治下有五百多万百姓,简直就是一位国王!他遇到大主顾了!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头,立刻就有人紧跟着上来:
“大人,我有好东西给您。”
“嗯?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就是这个,能让大人死。”
那个棕发绿眼的、不知道名字的商人立刻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捧到了贾琦的面前。
鸦片!
贾琦哼了一声,他身后的幽若立刻冲了出来,手起刀落,当场就将这个商人的头给砍了下来。
飞起的头颅,飞溅的鲜血,还有倒下的身躯。
那几个站得进的商人更是被溅了一头一脸的鲜血,当时就懵了。
西洋商人们惊叫起来,有几个立刻拿出了□□,却被边上飞来的一支箭给射飞了。
西洋商人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已经张开了弓的弓箭手,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射成筛子!
“大,大人!您,您,您这是做什么?”
贾琦阴沉着脸,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欧洲,在你们自己的国度,贩卖和吸食鸦片尚且是死刑,你们会以为,这个东方古国会对鸦片一无所知吗?”
西洋商人们纷纷求饶,郎世宁也帮着说话。
贾琦道:“罢了,我也需要你们帮我去传话,所以,这一次放过你们。你们听着,鸦片,在我国只有拿到特许经营权的医馆和特殊医簿的大夫才有资格持有,其他人,无论是买卖,还是吸食,都是死罪。另外,”
贾琦的那双眼睛也在这些商人的身上扫过:“我们大魏东海水师近日连连遭遇海盗。我就这样告诉你们好了,还是因为灾荒,万岁才会排遣他们去海外找粮食和铜矿!是的,粮食和铜矿!这是因为我们的百姓日常是使用铜币为主要交易货币,黄金和白银,只会在大宗的交易中使用到。而我们大魏缺少铜矿,所以才会有东海水师外出寻找铜矿一事。不过。”
“你们也别想着你们运来了铜矿就会有人收。事实上,铜矿始终是在禁止交易的那一栏里面。”
这些西洋商人都傻了:“为,为什么?”
“这是为了防止你们袭击我们的水师!有需求才会有供给,如果市舶司开始收购孔雀石和铜矿,你们就有可能组队洗劫我们的水师!”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人们都脸红了。
他们的心思被对方猜中了。
荷兰曾经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可是,这都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的海上霸主是西班牙和葡萄牙,而他们也的确想过,袭击大魏运送铜矿的水师,他们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还能够打击大魏的水师力量,将一个潜在的敌人扼杀在摇篮状态。
他们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在防备着他们!
金陵市舶司那边的官员非常官僚,很不好说话,基本不会见他们;贾琦这个松江口市舶司的最高长官是好说话了,可是手段非常强硬,说砍人就砍人。
郎世宁连忙帮忙说好话:“大人,这些人以前是不知道大魏的法律,所以在横行无忌,现在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按照大人的意思行事的。”又转头道:“你们只知道鸦片赚钱,却不知道,南洋的那些木头才是真正的宝贝!那些木头有那么细的标准,就是因为那些木头非常值钱,大魏相关的工艺都非常发到,所以标准才会这么多!在大魏国都,贵族们花上数万两白银为家里的姑娘们购置木料打家具,那是传统!这位伯爵大人的两位姐姐出嫁的时候,每人陪嫁了一套价值五万两银子的家具!而这些家具用的木料,大多跟你们在南洋整片整片烧掉的、用来种罂粟的树林里的树木是同一属科,或者完全就是同一种!”
你们烧掉的不是树!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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