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渊源?
女妖至今还记得当初的场面,她一斧划下,割开了今昔,让自己站在鸿沟天堑的这头,遥遥看着她走远。
她当时那个眼神,是她身为女妖的第一段记忆。
“你曾想要问他,为什么,又凭什么。我也想要问你一句,为什么,又凭什么?”
她笑容已冷,声声皆是质问!
“我是你的过去,是你曾钟之情,是你曾深之恨,是你的牵绊与挂念。你为什么割舍得下,又凭什么割舍?只因为当日是非因果门内,我阻了你的前路?”
“……”
她是被割舍的那个,见愁想,自己本应该给她一个温柔一些的答案。可这世间的真相,往往残酷得淋漓,又怎会与“温柔”二字挂钩?
所以她沉默片刻,给出的答案,比方才谢不臣的答案更冷酷:“是。”
是。
是?
哈。
女妖见愁也说不出到底是意外还是愤怒。
她是见愁一路行来所抛却的、所割舍的情感与羁绊的化身,虽寓意着见愁的过去,不管容貌、品格还是性情,都似与见愁一般无二。可因为这些情感与羁绊,她们在细微处,又有着截然的差别。
比如她的不甘,她的不忿。
“是?”
女妖见愁的神情里,那尖锐的讽刺,更甚于方才质问谢不臣之时!
“好一个‘是’字!好一个‘是’字!你的过去,你舍了;你的牵绊,你也舍了。可孩子呢……你的心,是铁石所铸吗?连它,你也能舍弃吗?!”
孩子。
这两个字入耳便钻心,见愁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甚至有许久没有想起过了。如今又从过去的自己口中听闻,难免有万般的复杂。
这一刻,她其实有瞬间的软弱,就像被人撬开了坚硬的壳。
可也只是这么瞬间罢了。
女妖见愁尖锐的质问,也不过只将这壳撬开了瞬间。下一刻,它便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将所有的柔软肉包裹在内,犹如坚不可摧的堡垒。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察觉到这片刻的软弱。
站在这千佛殿中的,依旧是那个强大、平和且冷静的见愁,一个现在的见愁。
她并不避讳什么地回视着女妖,说出来的话,也平淡得令人心惊:“……诚如你所言,连你,我都能舍,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所不能舍?”
这一句,本是昨日女妖质问她时所说,此刻却被见愁用来回答她此刻的质问。
那种感觉,何其荒谬?
可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又再正确不过。毕竟,在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吗?
女妖见愁的眼底,忽然就浮现出了那么几分隐约的泪光,可偏偏笑着,又问她:“所以,你竟不觉得自己可怕吗?抛弃过去,割舍情爱。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又与这满殿的泥塑木偶,无情神佛,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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