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实则极大。
傅朝生本该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这一瞬间,却回想起当日崖山无数修士剑落时,她逆着人潮而去的身影。
于是忽然明了。
他道:“故友是对那些魂傀耿耿于怀。”
如何能不耿耿于怀呢?
见愁往旁侧迈了一步,只将自己干净的一只手掌,放在了极域这阴霾的天空下,看着掌心里那一道道区别于旁人的、独一无二的掌纹,然后呢喃般道了一声:“那一刻,我心里生出了一种,很悖逆的想法……”
很悖逆的想法。
她放下手掌,转过身来,凝视傅朝生:“你说,在这六道轮回中,你若消无了一生所有的记忆,只有魂魄相同,那——你,还是你吗?”
记忆,魂魄。
你——
还是你吗?
这绝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或者说,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
可对于傅朝生来说,这个问题却很简单。
他低眉垂眸,沉吟片刻,便笑着答她:“当然不是。若只有魂魄相同,无有一切记忆,则我与天下蜉蝣并无不同。既不闻故友之道,更没有与故友于初生之时便相识,魂魄等同于白纸,天下白纸便有材质之别,亦不过空荡荡一张纸。记忆则是纸上字画,因人不同。‘我’当是一幅画,而不当仅是一张纸。”
“哈哈哈……”
在他话音落地之时,见愁竟忍不住抚掌而笑!
初时快意,可笑到末时不免眼角湿润。
竟是控制不住地泪意冲涌!
好一句“‘我’当是一幅画,而不当仅是一张纸”!
她不知该说,是傅朝生这一句忽然令她拨云见日,还是该说他这一句正是她心中所想。
只是想要为这一刻从心底生出的荒谬而笑。
如此而已!
傅朝生看着她不说话。
见愁却慢慢笑累了,只向他一摆手,竟一个人向那鬼门关的方向去了。
傅朝生本想要追,却被鲲一句话拦住了。
祂只道:“你这一位故友,此刻该想一个人静静。”
见愁的确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只因为某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盘踞已然太久,往日只是隐隐浮荡,然而在看见那由崖山残魂拼凑成的“怪物”却要被崖山门下斩杀之时,这想法便如疯长的藤蔓一般,彻彻底底地显露出它于世人而言悖逆的形态。
因为过于真实,便显得狰狞。
她敢肯定——
只要她敢站出来对着旁人道明自己的想法,怕是所有人都要站出来,愤怒地指责她胡思乱想、居心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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