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送点礼物,这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人之常情,也没什么违规不违规的说法。骆兰英的确是为了姚伟强这么点破事跑了两趟石阳,晕车晕得都快去掉半条命了,姚伟强给她送一份礼物,倒是会做人的表现。可送礼就送礼,你在网兜里还放着一块长命锁,这算个啥事呢?
骆兰英遣散众多的围观者,把姚伟强领到会议室坐下,叫人送来茶水、点心等,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说道:“姚师傅,这次行署请你过来,是什么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太清楚。”姚伟明显是强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听说,你认识一个西德的外商?”骆兰英试探着问道。
姚伟强点点头道:“是啊,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喝过几回酒而已,也不算是很熟。”
……而已?骆兰英又在咬牙了。能够和外宾在一起喝酒,这还不算很熟吗?更丧心病狂的是,你还和外宾喝过不止一次酒,这简直就是不拿外宾当洋人的节奏嘛。
“你有没有听外宾说过他要到金南来投资的事情?”骆兰英继续问道。
姚伟强道:“他倒是说过几回,说是想投一笔钱,跟我搞个合资企业,专门做轴承生意,以后还要在西德开一个分店,也交给我管。我说我就是一个农民,还是个通缉犯,哪能跟你合资嘛,这件事就没再谈下去了。”
“谁说你是通缉犯!”骆兰英正色道,“前一段的事情,都是石阳县那边瞎指挥,我已经很严肃地批评过他们了。行署也已经给你爱人写了一个证明,证明你不是犯罪分子,你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
“是吗,原来都是误会啊?”姚伟强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
“对对对,都是误会,现在已经搞清楚了。”骆兰英说道。
“误会就好,前一段可是把我吓死了。”姚伟强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想要的也就是与官方相安无事,计巧云已经把骆兰英他们挤兑得够呛了,姚伟强自然不会再去纠缠此事,否则就要结仇了。他这次专门给骆兰英带来了礼物,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佩曼毕竟只是一张虎皮而已,姚伟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不会蠢到得理不饶人的程度。
“骆主任,我听到消息了,说是佩曼先生已经到了省里,所以才紧赶慢赶跑回来,就是怕有事情找不到我。前两天我不知道地区是什么想法,躲在乡下没敢回家,听到我老婆让人转的消息,才知道骆主任要找我,这不就赶快跑过来了吗?”姚伟强用谦恭的语气说道。
“是这样的,董专员在省里已经见到你说的佩曼先生了。听佩曼先生说,他想到金南来投资,指名道姓要和你合作。啧啧啧,你的名气真是叫响了,连人家德国人都是慕名来找你,真不容易。”骆兰英情不自禁地发着感慨。
姚伟强谦虚道:“我哪有什么名气,也就是懂点轴承。佩曼先生是西德一家有名的轴承公司里的领导,我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对我倒是蛮欣赏的。正好他们也想在中国建一个轴承销售公司,这不就相中我了吗?”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呢?”骆兰英问道。
姚伟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听地区领导的。”
骆兰英道:“这怎么行,做生意是你跟德国人做,我们政府的领导怎么能替你做主呢?”
姚伟强道:“我是个农民,也不懂什么政策,万一做点什么,违反了政策怎么办?地区领导都是有水平的人,尤其是你骆主任,所以我想问问骆主任,你觉得我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当然得答应!”骆兰英道,“现在中央都在提倡引进外资,咱们金南地区作为侨乡,还落在了省里其他几个地区的后面,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都非常重视这件事情。董专员明天会亲自陪着佩曼先生回来,在这之前,咱们必须把合资的事情确定下来。伟强啊,我跟你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咱们整个金南地区的事情,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我要听骆主任的意见嘛。”姚伟强绕了一圈,还是把球踢回到了骆兰英的脚下。
姚伟强这样说,可不是因为他没有主见,他是想听听行署开出的价码,以确定自己如何与行署讨价还价。有关合资的事情,他早就和冯啸辰商量定了,那就是德方占七成,他姚伟强个人占三成,合开一家全国性的轴承交易中心。
他要与金南地区谈的,是这家轴承中心享受的政策问题,他需要地区给他提倡合法的身份,并且承诺未来不对合资公司插手。这些条件是需要事先说好的,等木已成舟,再来谈条件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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