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
王根基大声喝彩道。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冯啸辰的策略,那就是借着醉意激怒邹秉政,再用这些道理去打动这个一身正气的老革命。把自己的矿保留下来,用别人的矿石来造福国民,这样崇高的目标,由不得老爷子不动心。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得先振兴中国自己的装备制造业。再往下,那自然就是应当大力支持诸如罗冶这样的装备制造企业,帮助他们迅速地成长起来。
换成粗俗一点的话,那就是告诉邹秉政,别以为你会采矿就有多牛,你干的是祸害子孙的缺德事,而我们重装办干的才是造福国家的大好事。你不支持我们,你就是民族败类,就是老不要脸……
哈哈,这个冯啸辰,也真特喵敢干,他就不怕老邹不听他解释,直接找几个矿工把他撕巴撕巴喂狗去了?
听到王根基的喝彩,邹秉政、傅武刚等人都向他那边瞟了一眼。邹秉政再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气焰已经全都消了。王根基悟出的道理,邹秉政也同样领悟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成绩,真的很难载入史册,子孙后代只会指着他的名字说:就是这个老头,把我们国家的矿都挖光卖掉了,给我们留下了满目疮痍。
想到此,邹秉政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颓然地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仰着脖子一口喝了个干净。冯啸辰也坐了下来,他向邹秉政微微一笑,陪了对方一杯酒。对方毕竟是长辈,而且的确是老革命,他这样骂了对方一通,不陪一杯酒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如果我们接受了罗冶的自卸车,他们就能够做到进口替代了?”
邹秉政哑着嗓子对冯啸辰问道。
听到邹秉政这样说,傅武刚和熊小芳都傻眼了,怎么,老邹这是认栽了?被人家骂成老不要脸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就不计较了?而且看这意思,好像还有答应这位冯处长要接受罗冶自卸车的意思,这是什么节奏啊?
不提这两个人心里如何翻江倒海,冯啸辰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会,他可是豁出去了,谁知道老邹是什么样的暴脾气,如果真的出手给他一个耳光,他恐怕都没法还手。还好,老邹真不愧是个老革命,发火归发火,好歹还让人讲道理。自己把道理讲透了,老邹就真的低头了,就冲这一点,嗯嗯,以后不叫他老不要脸了,还是尊称一句老革命吧。
“邹局长,我不能保证罗冶能够做到哪一步,毕竟还有事在人为的一面。罗冶这边如果自己不争气,别人给再多的机会也是枉然。但是,从我们重装办来说,我们会努力地推进每一个项目,只要有一半的项目能够成功,我们就能摆脱目前这种卖矿石换设备的被动局面。其实,不单是你们红河渡铜矿,全国的铁矿、煤矿、铅锌矿、油田,都在用不可再生的资源进行出口创汇,换取各行各业所急需的机器装备。
我们目前无法改变这个情况,但我们必须有改变它的决心和勇气。如果每一个矿山、每一个油田都满足于用进口设备来开采资源,浑然不觉这是一种自毁根基的做法,那我们国家就没有无法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你说得有道理。”邹秉政沉重地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们的确犯了本位主义的错误,你对我们的批评是正确的。不过,具体到罗冶的自卸车,我们还需要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毕竟我们也是有生产任务要求的。全国一盘棋,也需要每一个棋子都走得到位。”
“我理解。”冯啸辰从善如流,既然老邹已经低头了,他自然会把姿态降得更低。他取来自己的公文包,从包里拿出罗冶拟定的赔偿方案,递给邹秉政,说道:“邹局长,这是罗冶做出的质量承诺,如果他们提供的自卸车存在质量问题,他们愿意按照上面的条款予以赔偿。当然,我知道红河渡不在乎他们的赔偿,但这的确能够约束他们,让他们做好工作。”
邹秉政接过文件,草草地看了几眼,点点头道:“不错,有这个态度,倒的确是一种合作的诚意。这样吧,这件事我还需要和其他领导再商量一下,今天我们就先说到这里。小冯,谢谢你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敬你一杯。”
说到这里,他郑重地端起酒杯,向冯啸辰示意了一下。
冯啸辰连忙举杯,和邹秉政碰了一下,然后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见邹秉政与冯啸辰握手言欢,傅武刚又活跃了起来。这一回,终于轮到他敬酒了,他给冯啸辰添满了酒,举着杯子热情地说道:
“来来来,冯处长,也感谢你给我们上了宝贵的一课,我敬你一杯……咦,冯处长,冯处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冯啸辰,突然脚下一软,瘫到桌子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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