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开了头,其他的人也都跟上了,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事到如今,如果不能把程元定扳倒,他们就完蛋了。
这两天,电焊工们一直都在纠结于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的问题。说假话,万一被上级领导识破,自己就要担天大的责任。说真话,等到调查组走了,程元定肯定饶不了他们。在刚才那会,他们还慑于程元定的淫威,不敢说真话。谁曾想,眼前这帮上级领导腹黑得很,三绕两绕就把大家给绕晕了,让他们不得不说出实话以求自保。
捅出了焊丝的真相,他们也就算是把程元定、边广连等人给出卖了。到这个时候,如果不把程元定的劣迹抖出来,让上级领导把程元定撤掉,以后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吗?
“我说一件事,厂里分房,有资格的都是程元定的亲信,有些是喜欢对他吹牛拍马的,有些是经常给他送礼的,我们这些普通工人哪怕家里再困难,都轮不上。”
“程元定就是一个土匪,机修车间的张师傅,就是因为跟他顶了一句嘴,就被他打发去看大门了,一个月少了30多块钱的工资。”
“边广连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程元定的走狗……”
得罪群众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别看你在台上得势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说什么,可一旦你有了点事情,那就是墙倒众人推的节奏。平日里对你唯唯诺诺的那些人,心里都给你记着小黑账呢,陈元帅说过啥来着?不是不报,时间未到。
调查一个焊丝的问题,牵出来这么多有关程元定的腐败问题,这可是连冯啸辰都始料未及的。沈荣儒、王根基、祁瑞仓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画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沈荣儒是个老夫子,学问做得不错,基层斗争的经验却有些欠缺,在这个时候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冯啸辰反应极快,他当即安排道:
“各位师傅,大家先静一静。大家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但这样乱哄哄地说,不利于我们记录。这样吧,王处长,你去联系一下二机厂的厂办,让他们腾几个房间出来,让师傅们分别休息。老祁、老丁,你们准备一下,咱们分头进行调查,要让每位师傅都有反映情况的机会,务必要把他们反映的情况一件不漏地记录下来。”
冯啸辰最初安排把电焊工们带到二机厂来问话,是想利用一个陌生环境增加他们的焦虑感,从而诱使他们说错话,泄露出实情。现在看来,他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如果是在北化机,要这样大张旗鼓地调查程元定的问题,还真是不太方便。
电焊工们被分开安置在几个房间里,还有调查组的人在旁边守着,防备他们互相交流。徐晓娟等人也被紧急召唤过来了,听说康水明他们要举报程元定的问题,大家都压抑不住地欢喜,马上让二机厂协助安排了房间,开始逐个地进行问话。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发生了很短的时间里的,大家被冯啸辰唬住了,出于自保,说出了实情,又牵扯进了程元定。如果给电焊工们更多一点时间,再让他们有一个充分沟通的机会,他们或许就会做出其他的选择。冯啸辰及时地把众人分开,不让他们再有沟通的机会,大家的集体智慧就无法形成了,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做事。
每个人都在想,自己刚才已经开口了,其他人也都说了一些话,这个时候再隐瞒恐怕也来不及。再说了,即便自己不说,别人难道不会说吗?别人说了,自己不说,岂不显得态度不好,京城来的领导会不会对自己有看法?
这就是所谓的囚徒悖论,大家如果进行串谋,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但因为失去了串谋的机会,所以大家只能明哲保身了。
在二机厂进行的讯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电焊工们都被安排在二机厂的招待所里住下,不能回家,甚至也不能与家人联系。次日上午,察觉出情况不妙的边广连去向程元定汇报此事,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一个新的调查组已经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过来了。这一回,带队的是经委和化工部的两名纪检负责人,一到北化机,便把程元定、边广连二人控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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