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京到上海的火车,有无字头、K字头、字头三种,慢的21个小时,快的14个小时。
章家明去北京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千禧年的一月。
千禧年跨年那天晚上,学校有露天晚会,很热闹。安安没去看,窝在房子里和他通电话。
除了沈遥和杨明欢,没人知道,他买了房子给她。她们知道时,惊得半天没合嘴,合了嘴老半天后才说出感慨的话。
安安也在章家明走后的第一次电话里问他:“干嘛要买房子?你哪来那么多钱?我们将来要在上海生活吗?”
他在电话那头笑:“安安,你还记得高一那年我第一次用摩托车载你去顺城吗?你就是这样,一连串的问题。”然后也像当年那样,一个一个回答她:“你想在哪生活,以后咱们就在哪生活;钱是在国外时挣的,没用家里的钱,不用有负担。至于为什么买,我也说不清,放我这也没什么用,还是给你更安心。”
“可是很浪费,要不然我租出去吧,还能挣个租金。”她说。
“随你,小财迷,都听你的。”他在电话那头笑。
她还是没有租出去,想着他来时,可以住在那。
千禧夜,一个世纪的终结,又一个百年的开端。
窗外有烟花闪过,映在她脸上。她窝在阳台的椅子上,对着电话说:“章家明,我好想你。”
他说:“我更想你。”
十多天后,快放寒假了,上海突然下了雪。
南方少雪,下雪那天是个周六,整个宿舍楼都沸腾了。每间寝室的阳台上都站着雀跃的女孩儿们,动作快的早早跑到楼下,在轻柔蝶舞的雪花里,仰望、触碰、欢呼。
沈遥忙不迭地穿大衣,一边穿一边往男生寝室打电话。头一天她刚和男朋友大吵了一架,冷战中,不过顾不上了,先看了雪再战也不迟。打完电话就往外跑,杨明欢从阳台进屋,无奈地看了眼安安,摇摇头:“这些大惊小怪的南方姑娘,这么点小雪,你看看一个个那样。安安,还好有你和我做伴儿。”
安安在看《拍卖法》,那会儿她已经开始为去于好爸爸的公司实习做准备。她从密密麻麻的法条里抬头,扬眉笑笑,起身去阳台看雪。
雪花小小的、轻轻的,落到地上便不见踪影,和家乡的雪完全不同。但在楼下女孩子们的雀跃惊呼声里,这样的雪也显得弥足珍贵,氛围感满满。她也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那点点冰凉。
凉一下,便想他一点。
他们有太多关于雪的记忆了,那一个个严寒又火热的冬日,还有她的初吻。
那片银白世界里的清凉一吻。始于上个世纪的心动,绵延至今,丝丝绕绕,包裹着他进驻已久的心房。
还好,要放寒假了,就要见到他了。
距离他去北京,一个半月了。
他走时,她没去送他,还是他送她回了寝室,两人在楼下像平日一样,平常的告别。
纵使,那一刻的两颗心里——山呼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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