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雨潺潺,楼下花坛的花卷成一团。
平心而论,韩胥言没做错什么,沉婺无法说服自己把所有的压力和焦虑发泄到一个小孩身上。
她工作的频率逐渐稳定下来,也即稳定地增加压力。因为如果不进行统一负荷的工作,研究所这边为了保证进度,可能会抽调别的教授过来。一旦这样,她和博导的挂名就都没了。
沉婺没法接受,……这是她和博导两个人共同的目标。
时间过得苦逼且快,一晃到了年末。
沉婺不想删韩胥言的联系方式,但又逃避面对他,索性直接换了号码。韩胥言联系不到她也见不到人,有一种自己被欺骗身心的错落感。
他自小成绩优秀,各项出众,说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而今被沉婺这样始乱终弃,让韩胥言心里逐渐滋生出被抛弃的怨艾。
新年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两家约着出来吃饭。沉媃陪爸妈去了饭局,饭后长辈聊天的时候,沉媃给韩胥言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沉媃回头,正看到韩胥言静静看着自己。
这小孩,一学期大学读下来,变化很大,看起来更加沉稳,眉眼多了些看不清的东西,对一个终要走上社会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沉媃有些欣慰,至少这次沉婺没看走眼。
她客套了两句,见韩胥言回应得不咸不淡,便直入主题低声道:“……沉婺那边,你俩现在是什么状态?”
韩胥言沉默了一下,看着她:“你不知道?”
沉媃不像沉婺,她和韩胥言差的岁数大,从前是真把他当小孩看,现在勉强能把他当做沉婺男朋友来看。
她笑了笑,道:“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沉婺现在还在研究所,她这半年过得压力很大,和你提出分手是基于她的状态,当然……也是为了你好。”
韩胥言皱眉:“怎么就是为了我好?”
沉媃转身看向楼下的庭阁风景:“小言,小婺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她有时候把逃避这件事贯彻得很彻底,但在给自己争一口气的事情上,通常都很坚定。”
“这次进研究所的事情,就是一个证明。她导师项目刚开一个月就病倒了,沉婺基本上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要时不时把成果带给导师那边检查勘误,本身就很累,如果要再考虑你的感受,只会让她觉得烦躁。”
沉媃想了想,再次开口:“所以和你提分手,她能更专注于工作;而对你,你才十九岁,未来的人生很长,这是给你的机会,你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有比小婺更适合你的人呢?”
韩胥言垂眼,道:“不会再有了。”
沉媃暗道这两人都是犟骨头,弄得她像拆人姻缘的坏人一样。遂定了定神,再次苦口婆心道:“我作为一个姐姐,能给你的建议就是接受现实,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重新追她。……小婺不喜欢别人纠缠她,也不太能接受异地恋。当年和陈摛明分手,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沉媃回头看了看里间叁人聊天的场面,低声道:“我爸妈很喜欢你,但也不代表他们就接受姐弟恋。谈恋爱是一阵子的事情,对象是谁往往不是那么重要。但婚姻不是,你离婚姻还遥远,沉婺却已经是随时就可以迈进去的年龄。
前阵子我爸妈催她处对象,学校她导师又出了问题,她压力大的情况下还要顾你,很难。
“小言,你该想想这些事。你是我见过在这个年纪很成熟的孩子了,但还是处在象牙塔里生活。小婺受的是社会的毒打,现在的你替她承担不了。”
韩胥言不是一根筋只按自己想法做事的人,他回家反复想晚上沉媃说的话,又想到前几天高中同学聚会,徐盼盼给他们讲近日很火的姐弟恋电视剧。
他起身翻开电脑,查了一下那部电视剧的剧情,又根据“猜你喜欢”推荐,迅速浏览了一些别的姐弟恋的小说。
然后韩胥言如梦方醒。
他看的那些,在他看来或真实或不真实的小说,之所以女主没有像沉婺一样提出分手,是因为总会有男主角帮得上忙的地方。
两性的双方,只有在生活和感情互相需要给予,才可能长久。男主角们或者在经济上,或者在智力上总是可以帮到女主角的忙,由于这一层面的构建补偿,得以让女主角没有单线付出的厌倦。
至于情感上的慰藉……地球七十多亿人口,能够给予她这方面的需求的不下数百万人,为什么又非要是他呢?
韩胥言从得来的理论分析,发现他目前确实没有可以在生活上帮得上她的地方。
经济上,沉婺二十多年不愁吃穿;求学上,沉婺一路考到博士,名字还将被写进最近古文研究的成就名单;生活上就更不用说了,她父母健康,姐姐能干,把她保护得很好,她甚至常调侃自己是个当代孟浩然式二世祖。
她周身出现的问题根源,是人情往来,社会交涉,恰恰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帮她的。他所掌握的能力,和这些现实的需要阅历经验才能知道解决之措的问题相比,显得有些形而上。
韩胥言头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因为以上这些理由,在她那么忙那么累的时候,她并没有给自己说的必要,甚至他还会成为她额外的负担。
他发现,为了她好,他甚至没有选择不分手的权利。想到这,他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获得安心的感觉,因为至少沉婺用了分手这个词,而不是所谓的和他解除炮友关系。
韩胥言坐了一夜,第二天给沉婺发消息:“我同意分手了,沉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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