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烬将头埋进许棠的肩窝,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进许棠的耳朵里,一遍遍自虐似的重复,“大黑死了,大黑死了”
不远处的凌渊擦掉眼镜上的雨水,戴上问道:“怎么回事?”
贺暝的眼睛也有些红,思绪回到小时候听过妈妈讲的故事,半晌哑声道:“大黑,也许算是梁烬的兄弟”
二十多年前,刚建国不久,村子落后且封建。
村里有一户姓梁的人家,男主人病弱,每日卧榻不起,家里全靠他媳妇秀娘撑着。秀娘不仅勤劳能干,而且长的非常漂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女子。
女人长的太过漂亮,在当时那样一个封建闭塞的环境下,不是一个好事。尤其当这家唯一的男人病故之后,村里人的眼神,几乎立刻有了变化。
男人们觊觎秀娘的美貌,女人们管不住丈夫的眼睛,就嫉妒秀娘的优秀。
丧期未过,接二连三的媒婆上门,秀娘全部都拒绝了,一个人守着家里。于是这村里的风言风语就像就像冬日里的雪花,连绵不绝地落下来。
而在这时,秀娘有了身孕,两个月,正好是男主人去世那段时间。可是谁信呢,有人说是秀娘不守妇道怀了野种,有人说秀娘和野汉子偷情换取钱财。
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冷眼唾骂。流言是会杀死人的,它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事实。
于是那年冬天,怀着九个月身孕的秀娘被赶到了山上,任其自生自灭。
秀娘死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死在冰雪里,还是死于饥饿中,又或是死在人们的唾沫里。
但是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一头刚产了崽的野狼路过,把这个襁褓中的婴孩叼回了洞里,阴差阳错的,当成自己的孩子喂大了。孩子和狼崽一起长大,吃生肉,喝泉水,嚎叫,四肢行走。
直到有村民上山打猎时撞到,孩子才见到真正的人。和野兽躲避人类不同,他基因里是人类,天生好奇心重,潜意识对人类有莫名的亲近,他悄悄跟着猎人下山,见到了村庄。
村里人猜的出这孩子是秀娘的孩子,他们憎恶、恐惧,还有那么点只有自己才懂的心虚。他们用石头丢,用棍子打,像几年前驱赶秀娘一样,想要把他赶回山里。
但与之不同的是,这孩子并不怕他们,他可以灵巧地躲避殴打,然后像旋风一样在人群中奔过,给村民们身上留下鲜血淋漓的齿痕和爪痕。
后来他遇到了山脚下的一户人家,贺家夫妻是从外地迁移来的,也听说过这孩子的事,他们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很可怜,很同情。他们一点点释放着善意,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等到他终于不冲他们龇牙的时候,就让自己八岁的儿子带着他玩。
他每天在山上和山脚往来,渐渐的,他学会了直立走路,学会了用筷子吃饭,学会了说简单的话,他甚至有了名字,叫梁烬,他变得像一个人了。于是狼群抛弃了他,留下了一黑一黄两只崽子,是野狼和狗生下的,不属于狼群也不属于犬类,和他一样——既不是狼,也不是人。
这一年梁烬10岁,大黑和大黄一岁,在此后的十二年里,他们相依为命。
村民们都传,梁烬和一群狼生活在山上,说不定哪天就会带着狼来害人。所以他们阻止梁烬下山,但梁烬要是听话也就不是梁烬了,他偏要下山,抓走村民养的鸡,拿走他们晾在院子里的红薯,摘光他们树上的果子,半夜狼嚎吓唬小孩
梁烬“无恶不作”,村民们狠狠地咒骂,骂他是满肚子坏水的狼崽子,骂他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
他们似乎忘了,是谁杀死了他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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