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客厅露台的花浇完了水,乔芷衡擦了擦手向二楼房间走去,她自己开有公司,不过最近不太忙,她也就没到公司去。顾念去上学了,她打算替他收拾收拾房间。
来到顾念房间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扭了扭,然而没有扭开,门被锁住了。这个认知让乔芷衡秀丽的眉紧紧皱起,她又下到一楼客厅抽屉翻找备用钥匙,找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好不容易给她找着了。
进到顾念房间,她第一时间抱起顾念的被子,挪到阳台上去晒,她给放在电脑旁的小仙人掌浇了水,她扫地、拖地、擦玻璃、处理垃圾废纸,平时这些家务活都有保姆帮忙在做,但她有空也会帮忙顾念收拾房间,因为别人都说这样有助于增进她和儿子的感情。
将沙发上扔着的几件衣服放进洗衣框里,她看书柜有点乱了,就放下洗衣篓去整理,顾念很喜欢看书,最近似乎又买进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课外书,她也没想太多,看到一本古旧的绝版书快要掉下来,也就顺手给它塞回去。
可那本书比较长,塞进去后怎么都比旁边的书高出一大截,她有强迫症,重新将书抽出来,想着给书换个位置,她正寻思着放哪时,书册在她轻轻翻动下,有张薄薄的东西掉到地上。
那东西背面朝上,背面一片雪白,乔芷衡以为是明信片之类的,弯下来腰就捡了起来,等到翻过来看到正面的内容时,她手里的书“砰”的一声重重砸到地上。
那是一张她儿子和另一个青年微笑相拥看向镜头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上数学课时,顾念的眼皮突然跳得有些厉害。
他上课上得心不在焉,中午放学后,洛晏清还偏偏要过来闹他。
“昨天你去哪了?”课室里其他的学生都走光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洛晏清没有丝毫避讳地凑近顾念,他右手扶住顾念的椅子,左手放在顾念桌子的边缘,形成一个把他半抱住的姿势。
“我请假去机场接林蔚风了。”课室的门还没关,顾念担心会被人发现,眼神频频往教室门口飘,伸手推了推洛晏清。
“机场”这两个次像是带刺的仙人掌狠狠抽到洛晏清身上,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显得邈远而公式化并且虚假,“呵呵,机场?那你们关系可真好啊……”
顾念身子不自觉向后退了退,他莫名感觉现在的洛晏清非常危险。
洛晏清再次逼近,语气凉飕飕的,“现在学业这么忙,你还特意请假去接他,他在你心中肯定很重要吧?”
顾念咬着下唇,洛晏清右手缓缓按上他心脏部位,然后猛地拽住顾念的制服领带就往前拉,质问道:“当初你怎么不去接我?”
“对不起,当时我没看到短信。”领带被揪得紧紧的,顾念只感觉呼吸困难。
“是吗?不会是谁拿到了你手机,然后偷偷把我短信给删除了吧?”
顾念没想到会被真相帝洛晏清一口说出实情,他当然不会说是忻瑜珺删的,他怕他说了到时他们万一打起来,他低下头小小声说:“晏清,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洛晏清来了兴趣,松开他领带时还细心地帮他理了理衣领,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由阴转晴,他咬着顾念的耳朵,故意用低沉喑哑的声音说:“你说的补偿,是不是指一夜七次?”
在教室里说这个真是莫名羞耻,顾念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他薄薄的皮肤下血液急速涌动,他猛地推开洛晏清,支支吾吾,“等、等考完试再说吧……”
顾念还没来得及想考完试要怎么补偿洛晏清,就被一记暴击给袭中了。
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的时候,司机何叔没有来接顾念回家,顾念是搭洛晏清家里的车一起回去的。
打开大门,顾念松了松制服的领带,在玄关处弯腰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出乎意外地发现他爸妈竟然都在,客厅里的气氛沉重而压抑,顾华翰没有换鞋,一身西装穿着皮鞋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乔芷衡则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肩膀抖动,似在哭泣。
“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顾念心跳得厉害,放下书包,跑到沙发边想安慰他妈。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是不是又去和哪个男同学鬼混到现在才回家?”乔芷衡猛然打开顾念的手,遽然抬起一张泪脸,她今天依然化着精致好看的妆容,只是不知何时妆已经哭花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她眼角的皱纹似乎突然间就生长出来,任她化再浓的妆也无法遮掩。
似乎只过了半天,她忽然就老了。
刚刚被用力打开手,加上看到他妈这伤心欲绝的姿态,顾念的身体颓然地滑落在地上,他红着眼睛看着他妈仿佛老了十年的疲态,嗫嚅着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芷衡!好了,你别再哭了……”顾华翰的脸色也不好看,黑沉沉的,他重重叹了口气。
“顾华翰,你冲我发什么火?他现在这样子都是被你给惯的!”乔芷衡的嗓音陡然变尖,她发疯一般冲到顾华翰身边用手捶他打他。
顾念坐在冰凉的瓷砖上,他周身都弥散着寒意,听着他妈声嘶力竭的话语,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顾华翰安抚着乔芷衡让她回到沙发上坐下,他从地上捡起一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照片,他将相片摊开,扔到顾念头上,“说吧,你和这男生是怎么回事?”
照片从顾念头顶滑落,掉到地上,那是他和纪盛箫的合照,是他们上次去玩的时候拍的,回来时他记得纪盛箫把相片夹到一本他带出去的书里,后来回家他太困了就直接睡下,从而忘记把照片取出来锁好,没想到今天就被发现了。
“爸、妈,对不起,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华翰就沉声喝道:“顾念!你现在还小,觉得什么新奇想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和男人这档子事就算了,改天赶紧给我去找个女朋友回归正轨!”
顾念左手紧紧箍成团,右手隔着制服裤狠狠掐着自己大腿,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最伤害他父母的话,“对不起,爸、妈,我是个同性恋……”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用力扇上他的左脸,因为力度很大,他的脸立即红肿起来,他的眼睛因肿痛的肌肉而挤出眼泪,他抬起头对视上他妈那张纵横着泪疯狂决然的脸。
“你给我滚!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恶心的变态儿子?!”
心脏被黑暗中伸出的几只大手狠狠蹂躏拉扯,尖尖的指甲划过心脏表层用力刺穿,紧接着是撕裂声,血液溅射出来,顾念死咬着唇,恍恍惚惚站起来,转身时泪水夺眶而出,他大步向门口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大声怒骂“死同性恋”的声音,还有摔花瓶摔电话机的声响,有他妈崩溃大哭的声音,有他爸不停安慰的声音,就是没有追上来的脚步声。
他这个死Gay、死同性恋、死变态、死怪物,终于现在连父母的关爱都要失去了吗?
兜里没有一分钱,没有手机,没有能联系的人,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好心情,没有想开口说出的话,甚至抽泣声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上,呼吸困难,心脏急速跳动,像随时都会蹦出胸腔离他而去。
从别墅区走出来,大路换到小路,再由小路走到大路,不知走了多久,天渐渐深了,周围没有一个人,连鬼都没有一只。陪着他的只有冷风,以及沙沙的树叶声。两边的树投映下来的黑影张着血盆大口,像是会随时跳出来吃掉他。
偶尔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司机以为他要坐车,就朝他狂按喇叭,没得到回应,就猛踩油门离开了。
又走了好久好久,月亮被灰云遮蔽,看不到那像大饼一样的月亮,顾念感觉得更饿了,肚子适时地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生怕他一个人走听不到乐声会太无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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