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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门厅被粉刷一新, 处处装饰着寿字剪纸和珍奇摆件。孟氏穿着一件红色刻丝银鼠夹袄,里头是一件织金撒花皱裙。至于头上,更是有不少色彩庄重的珠玉之物。
下首,孟氏的众多儿子儿媳, 还有几个早早被她打发在后院养着的妾室都端正坐着。也有几个本家的亲戚, 还有外家的命妇, 坐的倒是比那些庶子女们近得多了。
纳兰舒容到的时候, 人已经到了大半,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与旁边的宋妍儿相视一笑。
赵氏今儿是掌事人,自然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倒也没顾上难为纳兰舒容。倒是纳兰凝香, 坐在远处就狠狠的瞪了纳兰舒容几眼,仿佛跟她有滔天的仇恨一般。纳兰舒容只当看不见她。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眼见下头的席位都坐满了, 赵氏才开口讲话。“老爷们都在前厅用饭,咱们这些媳妇闺女们就在后头。不过, 咱们是更有福气的, 因为只有咱们才能瞧见这寿星的笑模样呀。”
赵氏在人前很会做人, 这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气氛热络不少, 几个贵妇甚至还对她隐隐有了不少好感。
“我们的老夫人是前朝皇帝特封的诰命夫人, 所以今儿家里也到了不少贵客, 多谢各位夫人还挂念着。”说着话,赵氏的眼光往那些贵族命妇的方向看去。这些人当中,有不少身份地位远高于纳兰府之人,因此她不得不笼络着。
至于孟氏被封为诰命夫人一事倒是真。只不过新皇帝登基后,为建立自己的臣群,便宣布从前的诰命都不作数,朝廷也不会再发月例给这些夫人。
所以,此刻孟氏的诰命早已不值一提。但是毕竟也是昔日荣光,所以此刻赵氏便把这事拎了出来。
“今儿是寿星生辰,我一个做儿媳的就不多费口舌了。请寿星跟咱们说说话,咱们也好沾沾福气。”赵氏笑着退到了一边。
上首的孟氏对今儿的局面很是满意,点点头笑道:“既然大家想听,我就絮叨几句,左右今天能来的也都不是外人。我孟书寰进了纳兰府几十年,如今老爷走得早,只剩下我领着一大帮人过活,倒是不容易。”
“今儿既然大家都坐在这,我也说上一句。我有心撑着纳兰府再向上走一走,希望在座的自家人都能伸上一把手,各出一份力。纳兰府虽小,但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但凡有隆昌之日,比将恩泽左右。”孟氏气宇轩昂,颇有几分当年纳兰老爷的气度。
下头的自家人连连答应,几个外家的命妇自然也明白孟氏话里的含义,于是也笑着应了。孟氏更加欢喜,冲着赵氏轻声说道:“走礼。”
赵氏点头一应,“走礼!”
所谓走礼,是本朝贵人间的特殊风气。但凡有婚丧嫁娶等重大事情,只要有人送礼,就会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些礼物过一遍眼。这一来是炫耀自家人气兴旺,二来也是要送礼之人务必用心。
走礼从这些庶女晚辈们开始。赵氏无儿,第一个献礼的自然是纳兰凝香。
因着秋日寒冷,她今日穿得厚实些,可依然看得出腰肢纤细,容色艳丽。几个命妇看上几眼,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意动。若是纳兰府再势盛些,这个丫头倒是可以当自家儿子的正妻。
此刻,因着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纳兰凝香颇为受用。她一改往日的正常嗓音,连音调也细了不少道:“孙女为祖母献上东海明珠一颗,愿祖母如明珠璀璨,荣光万寿。”
孟氏连连点头,这东海明珠可不是便宜东西。“快起来吧,坐到祖母身边来。”
纳兰凝香一笑,梨涡如花,扭着腰肢走到了上首坐下。
接下来就是几个庶女献礼。她们倒也聪明,知道自己没钱,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来,于是一人凑了一些银子,倒也凑出个珍宝阁的首饰出来。孟氏自然不满意,但当着众人的面,也没说什么。
赵氏把纳兰舒容安排在了最后一个。于是,一块中规中矩的寿山石被抬到了门厅里。
“我们家这位丫头虽然只是庶女,但却是最出息的。”赵氏冲着宾客笑着说道,而后转过身一见那石头,却是一脸惊诧。“咦,舒容,你怎么送了这样寒酸的礼物过来?”
纳兰舒容看着那块价值三十两银子的寿山石,难道这不比东海珍珠贵多了么?
“我看着喜欢,就送来了,没想那么多。”纳兰舒容淡淡说道。“这寿山石据说是从泰山搬下来的,愿祖母安如泰山,寿过万年。”
孟氏对这石头也是颇为不喜,比起珠玉宝石来,这破石头有什么好的。“好,有心了。”孟氏的语气颇有些拿腔拿调的意思。纳兰舒容素来知道她是这种人,倒也没往心里去。
“行了,下去吧。原本还觉得你出息,没想到也不宽裕。”赵氏拿着手绢按按鼻翼说道。还算这个丫头聪明,没在这个时候出风头,要不然自己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上头的纳兰凝香也是一笑,依旧细着嗓子说道:“明珠有明珠的光芒,石头也有石头的坚韧。对不对,祖母?”
她这话听上去是帮纳兰舒容说话,可话外的意思却还是在说石头不值钱。孟氏瞧了她一眼,倒也点了点头。
“还不下去,杵在这丢人现眼么?”赵氏低声道。纳兰舒容也不恼,她早就知道,今日无论她送了什么,赵氏都会挑出刺来。左右她也不在意,到这里来应付一下也就罢了。
“等等。”一个命妇忽然说道。
赵氏一回眸,只见说话的正是索罗府的尤雅夫人,也是这次宴席当中身份最为贵重的一位。尤雅原是当朝公主的贴身侍女,而后由公主做主,嫁进了当朝望族索罗府为正妻,一跃成了人上人。
尽管这尤雅只是侍女出身,可如今是索罗府的当家主妇,又是公主的密友,因此人人敬畏。她今日之所以前来,是因为索罗府与纳兰府是故交。
赵氏赶紧赔笑道:“尤夫人有何指教?”
尤雅笑着起身,开口说道:“指教谈不上,只是我对这石头有些好奇。”
赵氏满脸尴尬之色道:“尤夫人久在宫中,自然见多了珍宝。这块石头倒是污了您的眼了。”
尤雅性子温和,容貌亦是十分和蔼的类型。此刻,她摆摆手笑道:“哪里的话。之前与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我两经常在内务府玩赌石的游戏。这有些石头,看上去不起眼,可里头却有大文章。”
“这,您的意思是?”赵氏有些不理解。尤雅却没答话,而是上前细细观察那石头的色泽,透度等等。
片刻过后,尤雅满目柔和,看向纳兰舒容说道:“小姑娘,你买这石头花了多少钱?”
纳兰舒容躬身答道:“回夫人,这块石头要价三十两。”
“三十两?!”上头的孟氏一惊,这不起眼的破石头竟然这么贵。看来,是她错怪纳兰舒容了。
想到这,她赶紧唤道:“傻丫头,你也不宽裕呀。”
纳兰舒容一笑,“为祖母尽孝,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至于赵氏,却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花这么多钱买这玩意,这纳兰舒容果然是个傻子。
尤雅却笑着说道:“老夫人真是有福气呢。按照我的经验来看,这块石头里头应该是有一块稀世翡翠。至于值多少钱,只有切开石头才能知道了。”
“稀世翡翠?”这下,连纳兰舒容都大吃一惊。要知道,她上辈子就是个吃包子都三口咬不到馅,最后才发现自己赶上了唯一一个死面包子的主。今生,竟然随便买一块石头就有翡翠了?
“没错,我随公主赌石多年,自然不会出错。老夫人,今儿是个好日子,我看不如好上加好,切了石头看看里面的东西。”尤雅开口说道。
“这……”赵氏一阵无语。她的香儿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好事呢。
上头的孟氏却连连道:“好好好。来人,快去请切石师傅来。”
尤雅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旁边的宋妍儿瞧瞧看上去,心里就有十分的羡慕。她若是能像尤夫人一样,地位尊崇,该有多幸福。
至于纳兰舒容,她正围着那块石头打转。“就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竟然里头有稀世翡翠?早知道,我就多买几块了。”
尤雅听言一笑,“你叫舒容是吧,还真是可爱。这石头贵重,可是万里挑一的。你再多买几块,也未必能有这块珍贵了。”
听见这话,上头的纳兰凝香手里的帕子一拧。赵氏也顾着自己家的女儿,赶紧使着眼色,示意她也上前搭话。
纳兰凝香会意,几步上前道:“尤夫人,难道我庶妹真买了一块宝石不成?”她故意咬住了这个庶字。
“好!来人,出门去查,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孟氏说道。“至于赵氏,你先回房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祖母!”纳兰凝香急道。“祖母,娘亲为您,为这个家辛苦了多少辛苦,您怎么能不听她的话,而相信外人的一面之词呢!祖母,您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心里有数!来人,把大小姐也请回去!”孟氏怒目一横,众人立刻噤若寒蝉。尽管纳兰老爷早逝,可孟氏身上也是有诰命的,因此众人自然畏惧。
“好啦。舒容,来,你也尝尝这碗红烧肉吧。”孟氏的面色和蔼不少。
纳兰舒容一笑,她知道,孟氏这是已经相信了自己。至于方才孟氏对自己的怀疑,纳兰舒容也就顺势当做没有发生了。毕竟,这结果如何,都在自己的把握当中。
“祖母,您若是爱吃,以后我日日都给您做一份红烧肉。”纳兰舒容笑着说道。
孟氏连连称好。“舒容丫头,你这做饭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纳兰舒容神情一凝,她做饭的本事是跟自己的亲祖母,也就是纳兰老爷那个养在外头的妾室学的。她当年,也正是因为做饭厨艺高超,才得了纳兰老爷的欢心。
因此,纳兰舒容此刻自然不能说实话,平白惹出这个便宜祖母的醋意来。她只是淡淡一笑,“孙女愚钝,闲来无事自己专研罢了。”
孟氏没再说话,只是命人重新去热了些粥来,与纳兰舒容一起用了一些。而后,才有下人过来回话。
“查明白了?”孟氏的声音浑厚响亮,丝毫听不出是出自一个老人之口。
下人躬身说道:“是,查明白了。老夫人,李嬷嬷的确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孟氏哦了一声,而后驱走了下人,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舒容丫头没有撒谎,倒是你伯母,似乎是做了糊涂事了。舒容丫头,这事你怎么看呢?”
纳兰舒容低头谦卑道:“是孙女的错。”
“哦?”孟氏有些新奇。
“伯母为家中操持这些铺子,实在辛苦。可孙女却坐享其成,直接要了一个铺子来,伯母怎能不生气呢。所以,此事孙女也能理解,也希望祖母不要怪罪伯母。”
纳兰舒容说这番话,倒不是因为她真的心疼赵氏,不过是因为她算准了孟氏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跟赵氏多加计较,因此才故意卖个人情。毕竟,孟氏年岁见长,将来还有许多事要依靠赵氏。
此刻,孟氏果然连连点头。“舒容丫头很懂事。不过你放心,这件事虽然不宜张扬,但不代表祖母会轻饶了她。”
说着,她冲着下人说道:“传我的意思,少夫人做事不当心,也该拘一拘,罚她做些下人干的活计,给舒容丫头缝制几件衣裳。”
说完话,孟氏冲着纳兰舒容一笑。纳兰舒容回之一笑,眼底却尽是讽刺。她早就知道,孟氏与赵氏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所以压根就没指望孟氏会替自己做主。更何况,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当家的夫人,任谁都觉得不值当。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纳兰舒容会轻易饶过赵氏。既然敢惹到自己身上,就要让她尝尽苦头才行。
“祖母厚爱,孙女记住了。”纳兰舒容替孟氏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道。
孟氏点点头,“官府那里……”
“孙女自会处理。”纳兰舒容抢白道。
孟氏十分安慰,转头看自己的屋子,而后换了话题道:“到底是你懂事。要是你早来几年,咱们府一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也不至于这屋里里头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纳兰舒容一抬头,只见孟氏近来分明已经给自己更换了不少红木桌椅,又添置了许多摆设物件。再细品品孟氏的意思,似乎是在向自己哭穷。
于是,纳兰舒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置若未闻。孟氏果然按捺不住,自己说道:“若是这果脯铺子能再生一些钱来,该有多好。”
这回,纳兰舒容不能再装了,孟氏就是在冲自己要钱。不过,这也正中她的下怀。
“这果脯铺子,倒不是不能生钱了。只不过……”纳兰舒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只不过什么?”孟氏问道。
纳兰舒容一笑,“只不过孙女做事的时候,难免会跟外男有接触。比如这回的猪肉,就是京城的猪肉郎杨三意卖给我的。”
孟氏赶紧开口道:“哎呦,这怕什么。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纳兰舒容点点头,“是,有祖母这句话,孙女也就不怕外人在祖母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嗯,你尽管去做吧。遇见什么事,都有祖母给你做主呢。”孟氏说道。
纳兰舒容呵呵一笑,“孙女一定给祖母过个光鲜的生日。”孟氏听言更加欢喜。
“对了,祖母。伯母虽然犯了错,可到底是孙女的长辈。孙女一会想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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