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结束,织麦牵着青玄的手下山,途经寺庙,她进去跪在垫子前求了一签。
青玄站在旁边看着,她并无所求,自信人定胜天。
菩萨低眉慈悲,金刚怒目降魔。
庙里最大的佛像半睁着眼,做俯瞰众生像,双眸二分开,八分闭。
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青玄笑问是什么签。
织麦眨眨眼:“是上上签。”
不知什么时候,织麦手上多了一束花,她们来到一个小土丘前。
花是玫瑰。
玫老师葬在山腰上。
南方流行土葬,说是把先人葬在风水宝地能在阴间享福。
她走的时候,镇里大半人都来送她。
前些年,玫老师生了重病。
听班长说是癌症晚期。
她一下子把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捐出去了。
又班长说,住院的前一天玫老师还在坚持给学生上课。
织麦很难受,心都被揪起来,暑假的时候还回去看她,她只记得玫老师咳嗽得很厉害,自以为只是普通的季节性感冒。
当晚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写信。
她轻手轻脚拿起笔跟本子在床上写,用手机打着光,怕吵到舍友,捂着嘴压抑着声音不敢哭,泪水滴在纸上,晕染了一大段长长的文字。
贴了一块二的邮票,是织麦最舍不得的那张。
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她坚信玫老师一定会喜欢这种方式的浪漫。
玫老师收到后果然如织麦所料的那般欣喜,她短信里只字不提病情,反而宽慰学生:
“谢谢!挂号信已收到,很高兴还能看到你的文字,不必担心,勿念。”
看着短信,织麦突然想起玫老师课上时说的一句话:
“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生与死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明确。”
后来,再听班长说的时候,玫老师已经举行了葬礼。
她崩溃大哭,暑假竟然是最后一面。
再后来,织麦才知道,她的信玫老师只收到一封。
唯一的第一封。
剩下的,是去年镇上一个收废品的阿姆,依着信封上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
听到来电时她很诧异,自己的信怎么会夹在旧报纸里,问收件人的名字,电话那头说是玫瑰。
她怔住了,时空好像在此刻折迭。
鼻头一下子就酸了,她忍住抽泣,恳求阿姆把多年前的信件全部寄回给她。
拆开快递的一瞬间,她失声痛哭。
信还没来及看,就被当作是逝者旧物一起处置了。
从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远到你走了好几年信都没送到你手上。
兜兜转转,没拆过的信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手里,不知是完满还是遗憾。
她仍为玫老师没有读完她的信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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