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也压低了声音,愁眉不展道:“皇上一天就只能醒两三个时辰,咱家担心得饭也吃不下。”
这处佛寺中的屋舍十分简单,只有床榻和两张桌子。榻上躺着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身骨高大,面色苍白倦怠却透出几分威严之气,正是当今圣上。
朝文武连同肃王和纪王都没有想到,生死未卜的皇帝陛下正在金安寺里。
方先野卷入此事之中也纯属偶然。他此前在云洛边境,回来之后又因为诗会之事获罪被降职,因而并未参与储位之争。皇上在朝堂上晕厥后肃王封锁了皇宫,他便和所有人一样不知皇上的真实情况如何。但前几日他照例去金安寺上香时却被主持松云大师叫住了,松云大师面色如常地说想请他帮个忙。
谁知这个忙便是把昏厥后又醒来的皇上偷偷运进金安寺里。
松云大师年少时曾在宫中待过一阵,那时便与皇上交好。此番宫中生变,皇上既不能相信肃王也不能相信纪王,便暗中联络松云大师,秘密逃离王宫来到金安寺中。
只不过皇上也没有想到松云大师会把方先野叫来帮忙。
那时松云大师转着念珠道阿弥陀佛,说方先野虚怀若谷聪慧机敏,年轻人难得有这样的心性,值得相信。果然是化外之人,天大的事情也能说得心平气和。
那时皇上看着跪拜于地的方先野,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由松云去了。
此时榻上的皇上慢慢睁开了眼睛,赵公公喜道:“皇上醒了!”
皇上混沌的双眸转了转,落在了方先野身上,便渐渐清醒起来。他淡淡道:“方爱卿来了。”
方先野行礼道:“启禀皇上,臣带些药材补品来。”
皇上伸出手,赵公公立刻去扶住皇上,帮助他坐起身来靠着床背,又给皇上塞好手炉,照顾得很妥帖。
皇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方先野,说道:“我记得,你是姚建河的学生。”
正二品尚书右丞参知政事姚建河,便是朝官口中尊称的裴国公。
“臣自幼失怙,赴南都赶考一路坎坷,幸得姚大人赏识收留几日。姚大人之学问未曾习得十之二三,愧称学生。”方先野不卑不亢道。
“方爱卿十七岁中榜,乃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本该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却从无骄纵自得之色,常怀忧怖,心系黎民,有复圣颜回之德。此前朕有意让你经受磨砺才将你降职,其中苦心,方爱卿可知?”
方先野立刻行礼,道:“得圣上青眼相加,实为先野此生幸事,死而无憾。”
便听皇上幽幽道:“朕如今体弱衰微,恐怕时日无多,方爱卿以为大梁交给哪位皇子,最为合适?”
这问题实在太过敏感,方先野愣了愣便觉不妙,他马上跪下:“圣上正当盛时,必有百年之寿,臣岂敢妄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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