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笑而不语,在他听来,这不过是一心偏袒那位密斯白而说出的很天真的埋怨话罢了。他见识过黎耀华在私下宴席上左右逢源的样子,当然不认为只是出于爱情的结合,也许彼此都是各取所需,一个图名气一个图财势,出现危机的时刻,更是要加以利用。
只是这些事情,他并不会对谢方思说。自己的太太对那位密斯白,实在太过于“感同身受”,大概率要替她惋惜伤神的。
玫瑰会所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客人,玫瑰百货当然也就生意兴隆。冯老太太最近很有兴致,想到要教谢方思打毛绳衣,谢方思原先就和谢老太太学过一些,不过不会结花样,很愿意学一学。两厢一拍即合,便活动起来。
玫瑰百货的三楼正有一家毛线店,颜色式样也多。谢方思下课后便直接绕一段路,过去选购。捧着一纸袋子毛线绳出了店门,刚走到台阶处要下楼时,却和四楼下来的一位女客人撞了个满怀,谢方思的纸袋和那女客手里的手包,俱都落到地上。
好在这天是工作日的下午,百货店里的顾客比休息日少了许多,不然东西掉到地上,被人不当心踩坏了,都是有可能的。
再说那位女客人,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穿一身上下两截式的洋裙,应当是位家境优渥的小姐。可举止神态之间却显得瑟缩躲闪,很惊慌的样子。谢方思虽然也觉得她整个人说不出的别扭,也只当是胆子小的人骤然和别人一撞,受了惊吓罢了。
落在地上的纸袋与手包都离她较近,便顺势捡起来,预备还给她。
只是她刚从地上提起那只手包,警惕又不安的预感便击中了神经,心脏扑通扑通狂烈地跳将起来,后背汗毛都发直。
上一回有如此既惊且怕,偏偏还要强作镇定的情绪是什么时候?那是在陈嫣的卧室里,玻璃门外映出一点黑影子,有人附耳在门外偷听,而陈嫣紧握了自己的手,含着眼泪将一个纸团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突然又找回一点勇气了——她已然经历过一次,也做得很好,不必如此害怕。所有的恐慌都只释放了一个瞬间,谢方思快速地镇定下来,自然流畅地把手包递给了那女子,佯作抱怨地嘟囔道:“走路当心一点呀,真是吓了我一跳!”离开之前,她甚至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女客人的全身,感觉到她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
谢方思不再逗留,出了玫瑰百货便搭车回家,一关上家门,方才倚靠在门背后大口地喘起气来,惊魂未定。
倒是把到门口迎她的周妈吓了一跳,问道:“太太怎么了?像是跑了四条大马路,跑回家来的哩!”谢方思换掉了皮鞋,虚弱道:“周妈,你扶我一把。我,我有些腿软。”周妈不明所以,只当她是把自己跑累了,扶她到沙发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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