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景钰拒绝回答柒和的问题。
柒和像只抓住老虎尾巴的小猫,非要刨根问底问个明白。
她干脆不随景钰走了,定在原地扯住他衣袖,仿佛这个动作做过千百遍一般熟稔。
柒和问:“你是不是来过这里?什么厄如鉴是不是早被你取走了?”
景钰也终于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柒和,目光中涌动着一些令柒和完全看不懂的暗潮。
竟有些孤独?或是可怜?
一只孤独离群的兽,在幽深的丛林中以杀戮为生,舌尖永远舔舐着敌人或自己的血肉。但有一天下起一场微凉的雨,它会忽然感到倦怠,于是走出荆棘丛生的林,走到浅草茵茵的空旷草地,顶着沉沉的夜幕,靠近猎人和他的篝火。
然后安静地蹲在篝火边,眸中映出跳跃的光。
景钰眼中便是这样跃动的火光,微光几欲在他眼中断绝。唯一维持着温度只有那令人心惊的偏执。
——像被雨淋湿的小猫。
柒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对景钰生出这种情绪。
“厄如鉴就在这里。”景钰轻道。极其肯定的回答,听起来更像是要令自己信服。
柒和重复道:“我问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柒和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这样与他叫板的底气,分明自己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
景钰终于别过脸去,不再看柒和。
他该怎么回答?
他亦不知。
柒和大抵是失去了一段记忆,而他却凭空获得了一段记忆。
柒和原本在他体内的那一魄,原来是一把锁。
景钰看到了许多画面,每一帧都仿若昨日,清晰鲜活。甚至连手上的血都仿佛是温热的,顺着指缝淌到地上溅起一个个圆形带点锯齿边的妖冶的花。
他看到,玄清会试之上,重伤何自的,是苏瑾。
一脸紧张跳上台去,张开双臂倔强地昂首大喊道:“你们冤枉我师姐!”的,是脸颊上有两汪小小梨涡的柒和。
他看到,寒予渡元婴劫时,柒和在他身边两眼闪着星星,满心欢喜地瞧着那道白衣的挺立的松竹般的身形。
他看到,榆江城内,魔气爆发之时,柒和满脸惊惧又坚定地执剑与魔修对峙。
而自己,似乎与他们一起,又似乎不是。脸上始终挂着谦和温和的笑,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等待着给出致命的一击。
最后,在某处,自己将柒和推到某个阵中,看她满目震惊,满眼哀戚地,看着寒予。
天崩地裂。
在那段回忆里,柒和的目光从来都在寒予身上,笑容明媚声音甜脆地聒噪喊着“师兄师兄”,还有“师姐师姐”,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防备。
太真实了,真实到记忆中她的眼神和眼前柒和的目光交织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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