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剪下黑纱,而这个人恰好是、也只能是白明。
“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感同身受?那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陆吾语气微怒,依然狡辩着,若是换作别人,他早一拳打了过去。
白明早已看出,这少年怒意的面容下满是落寞。
“我没有一定要你原谅,我只是说他很需要你,他并不是像表面那样不在乎你。每次提到家事,我都能体会到老虎哥哥心里难受的样子,警察这个职业很危险,你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我猜她在天上的花园里也不愿意看到老虎哥哥是这样的状态,而你的爸爸每天都在和坏人搏斗,我、我不想再看到老虎哥哥以后可能因为失去爸爸而后悔。”
这是他的心里话,不悦耳,但句句在理。
犹如滚滚春雷劈山而落,惊动了深渊里不愿清醒的陆吾。
他想起以前自己不懂事时,曾告诉学校老师说自己没有父母,他不是真的没有,只是不肯承认,正因为他的父亲仍在人世,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讲出这样的话,如今他已经尝过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可他从没想过,若是有一天自己再失去父亲,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吾微微一怔,看向白明的眼睛。
原来带领自己走出黑暗的光,是这个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簇拥的光束正是孩子想要温暖自己的渴望,孩子在黑暗里轻声呼唤,让他从自我麻痹中渐渐苏醒,那所述的每一句话,都在唤他回去。
白明低下头,颤声道:“况且,你有这样的爸爸,已经、已经很幸运了。”
陆吾心头一紧,他想起白明的父亲,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态度,立马坐起身,紧靠在垂头的白明身旁,搂住他的后背,连忙道:“对不起小白,我、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哭,我都听你的。”
“真的吗?”白明抬起头,隔着婆娑泪眼凝望着他。
“当然了,我可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陆吾双手环抱,语重心长,“你说得对,其实细想,陆建对我很好,我也能理解他工作与家庭上的两难,他好几次向我抛出橄榄枝,是我心里的怨恨想让他愧疚一辈子,才故意不原谅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应该放下了,妈妈她一定也希望如此。”
陆吾眼里倒映着萤火,他其实早就想去拥抱新生,可他心中郁闷,不愿去揭旧伤,他缺少一个适宜的时机,缺少一个可以不怕挨他拳头,愿意倾听他,开解他,陪伴他的人,使他能够迷途知返,不会误入歧途。
他骨子里本就善良,不愿意抱恨多年,他心里所填满的,只有对母亲的遗憾和对父亲的埋怨,而遗憾不可挽回,埋怨却能消解,他所能做的,就是告慰逝去的邵雯,珍惜健在的陆建。
白明听他讲完,欣慰一笑,两眼放光道:“老虎哥哥,你不会反悔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陆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模仿着古人的语气,悠悠说道。
闻言,白明这才放心,喜悦从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散发出来,他的双手按在地上,身体恍如钟摆似的来回摆动,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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