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把班主任抬出来压叛逆的我是会起反效果的。我根本就不怕他,更不怕考不上大学。当我知道我的姐姐得了宫颈癌之后,就已然做好了不再读书的准备。
“不参加。”
申请书从桌面滑出去,被他稳稳接住,他说了一声“好的”,然后走开了。
我依稀能听到后排男生的揶揄:“郁盛你怎么回事,连个乡下丫头都搞不定,面子不够大呀。”
“哎呦喂,看看人家真把自己当哪根葱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求着上!”
当时我趴在桌面发我自己的愁,并未看到郁盛的表情,想必他会附议。他或可能还有另一个烦恼,数学平均分难以拔高,他的张老师在下一次评优评先中又要落榜了。真是悲伤。
可那档口,谁又能比我更悲伤?
学习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我姐姐的命,因为没有钱也变得不值一提。
我去找班主任请长假,表示家里有困难没法上晚自习和住宿,他一副凛不可犯的高官做派。不批,就是不批。直到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他说明了具体细节,他这才有些许的动容,但仍未允许我放弃当年的高考:“我可以想办法让校务处批准你通学回去照顾你唯一的姐姐,也可以帮你申请助学金,但是今年的高考你一定要上。”
“我真的上不动了,不能休学一年,明年再来吗?您知道我年龄本来就小。”
“你小学跳级的旧事我不想再追究。在我们一中,要么就是退学,没有休学这一说,而且生病的是你姐姐,不是你。如果是你我倒可以请示一下领导。”他绷着俨然之色凝视着我,问道,“你对高考真的有感觉吗?就算你姐姐没有生病,我看你也没有好好读书的心思。希望你不要借此机会逃避。”
他的质问我无言以对。可能他说的是真的吧,我对学业没有执着的向往和追求,所以才在姐姐倒下的瞬间偷偷松了一口气。而且坐在老师办公桌前时,我分明做好了接手面馆的心理建设。虽然我非常抗拒姐姐让我学面的提议,但只是因为叛逆罢了,对于学面本身,我并没有多大感觉。
“你姐姐的病好治吗?”他又问。
我摇摇头:“刚掏空家底做了紧急手术,但后面的化疗,我……”我一筹莫展。
王老师喝了口热茶,我在他脸上见到了稀有的同情。他看我的神情和我在路边看到受伤的流浪猫狗的神情是一样的:无法呼吸、伤痛、于心不忍,但最终表现为一种能力有限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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