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人挺活络,帮他们擦了擦榻跟席案,“二位外乡来的吧?”
萧衍大马金刀地坐下,应道:“是啊,你们这姚安县看起来比附近城镇都要繁华。何故?”
王乐瑶在萧衍对面落座,也觉得很好奇,竖起耳朵听。
“这您有所不知,姚安令出身吴兴大族陆氏,是扬州刺史夫人家的族亲,据说两家关系很不错。扬州刺史您不会不知道吧?系出琅琊王氏,甲族之鼎。因着这层关系,本州刺史,都得看他的脸色。”小二对于这样的问题应答自如,往往外乡来的,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姚安令的官本就是从天而降,他想做什么事,只要报上王家的名头,上头自然优先给批复,给办理。他把这县城建得如此繁华,一方面为了多吸引人口,搞出政绩,另一方面也能跟商贾多收赋税,好中饱私囊。
“所以你们这儿的价钱定得如此贵。”萧衍一边喝水一边淡淡地说。
小二扯出一个苦笑,“国税,市税之外,还有孝敬钱,我们也没办法。您多担待。”
王乐瑶听到原委,忽然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而对面的萧衍,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这几日他在她面前放低姿态,体贴温柔,就像个普通人家的郎君。
可他的真面目是一位生杀予夺的帝王。他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士族出身的官员利用裙带关系和权势,盘剥百姓。他自己就是从寒门上来的,深受其苦。
萧衍道:“多谢,有需要我们还会叫你。”
小二从雅座退出去。
屋中一时安静,王乐瑶把桌上的碗筷都用水洗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分给萧衍,士族享有特权已是惯例。但若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王乐瑶也没想到,仅仅是堂叔家的姻亲,就到了如此一手遮天,破坏官班的地步。都城之中,天子脚下,尚且是按照三公十二卿的尊卑之序,到了外面,堂堂刺史居然要看一个县令的脸色,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这里距离都城并不远,皇帝本人却不知情。这帮人胆大至此,竟敢上下勾结,沆瀣一气,无人揭发,可见不是什么个例。
以前她总能在萧衍面前说出一堆的大道理,还觉得自己义正严辞。
可她顶着王姓,本就是世间最不公平的事,其实没什么立场去指摘皇帝。
相处日久,常在中斋伴他批阅奏疏,她已经知道,这男人天生就是适合当皇帝的。他在微妙的朝堂关系中,努力站稳脚跟,以一己之力对抗四大姓为首的士族,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你不摘了幂篱?”萧衍问道。
王乐瑶意识到这里无人,不用再戴幂篱,就顺手摘掉了。
这个屋子临街的地方延伸出去,变成一个小露台,围着栏杆。天光从外照射进来,落在她净白的脸庞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她那双美过春水的眸子,澄澈如洗,越发清灵。发上的珠链拂过她精巧的耳朵,她随手拨弄了一下,无端生出万种风情。
萧衍的喉结滚动,下意识地灌下一碗水,身体渐渐燥热。
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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