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鸢惶惶重重地回去长帝姬的殿宇,人才刚刚迈进一条腿,便见燕慈冲着自己大呼小叫:“不得了了!我方才派人去汤沐邑看,你那侍卫不见了。是你派他走的,还是?”
她楞在当场,面色灰白,心中五味杂陈纷至沓来,只觉得意料之中,是自己活该。强忍着翻涌的情愫,一拨鬓边不存在的碎发,径直往里走,昂首阔步,“走就走了呗。”
这下燕慈的脸也涨得通红,跑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我只、只是……小小的说了一些你的坏话,可我本意只是想岚可以管一管你,没有想拆散你们的意思。这样,我现在调人,去帮你找他,你们好好儿的,把话说清楚,我当面向他道歉!”
“跟你没关系。”梁鸢坐在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比想象中得更冷漠平淡。只是不断抚着发梢的手还是出卖了内心的焦躁,语气也不太好,“少管我。”
怕她多话,从袖里拿出帕子递过去,“你的。”
燕慈一愣,很快摇头,“不是你的么。”
“不是我的。”梁鸢说,“赵公子昨夜坐得离我近,才以为是我。我同他见了,便说这是你的。他便要我交还给你。”
“这是撒谎。”长乐长帝姬瞪大了眼睛,始终不肯接那一方帕子,“许是哪个宫娥丢的,又或者是宴上的其他人。虽然……我很想再多一见九公子,可这样不行。骗来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
梁鸢也懒得坚持,把手绢又收回了袖中,忍不住冷笑,“等过了除夕,这些别国使臣就该走了。你这样的年纪,正当适嫁,怕是下次再与你心心念念的九公子会面,你早已作为人妻,而他也娇妻美妾在怀。这会子人家连你姓甚名谁也不知,你也不肯,还想着什么长长久久。”
燕慈语塞,实在也找不出反驳她的话。十五岁的女孩,满心怀春,对未来有着朦胧的幻想和不安。她拿了个绣凳在她身后坐下,又挥挥手,让宫人带了门都出去,才说道,“鸢姐姐,如果我不想着嫁人,我又该想些什么呢?”
梁鸢这才转过头看向她,略一沉眉,片刻后才说,“任何你喜欢的,想要做的事。”
“那要怎么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呢?”她还是一脸迷茫,“虽然有时候我觉得你挺讨厌的,可是我又是真心羡慕你。你多自由呀,没有人耳提面命,时时刻刻告诉你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也没有人在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的时候就逼着你要出嫁……是,我是喜欢九公子,可是……我是想和他一起赏月,一起游湖,而不是被他从这个宫廷接去那座宫殿,继续过一样的,仿佛笼中雀儿的生活。说不定还要生孩子,听嬷嬷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一趟,我最怕疼了,我真受不了……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梁鸢说,“你和我又不一样,并不能一概而论。何况你自己的心意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若是你觉得这座皇宫缚住了你,便想法子出去就是。说不定见过了四方高墙之外的山水天地,你便明了了。”
“说起来容易……”燕慈幽幽叹息。她是天子朝的长帝姬,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宗室荣辱。她受了父母兄长一十五年的疼爱关照,叫她为了一己私心去随心所欲,哪里就做得出了,“罢。不提这些了。你和我说说,你还和九公子聊了些什么?”
梁鸢抿紧了唇,薄薄涂在唇上的口脂溢出了边界,她便对着镜子将多余地用手指抹去,“除了帕子之外,只说了几句。都是我在替你说好话。他听了虽没说什么,但应当是记住你,知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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