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上一层银白,满府装点的红,衬得煞是好看。
顾青松感受不到丁点新年临近的喜庆,只有这雪夜无尽的冷意。
他不禁想起在杏花村最后一个新年,那时顾淮之是一个秀才,地里收成好,山里也收获颇丰,除夕前一日,他给顾淮之与刘氏买了新衣裳,进家门的时候,看见刘氏将最后一针缝好,咬断线,回头朝他一笑:“孩儿他爹,你回来的正好,快去洗个手,试一试这衣裳可合身?”
他愣住了,站在门口,任由刘氏拿起新做好的新底衣在他身上比划,最后往他怀里一塞,催促他去换。
顾青松洗完手,将衣裳换上,才发现这一身衣裳是细棉布。
这是家里落魄后,他时隔多年,再一次穿上细棉布。
他脱了下来,递给刘氏:“我一个粗人,穿这样好的衣裳做什么?这衣裳改一改,给淮之穿。”
刘氏瞪他一眼:“淮之还在长身体,穿得太好了,一蹿个儿,这衣裳就浪费了。你先穿着,等穿不了,再改一改给淮之穿。”
顾青松那一夜久久没有睡着,家里条件改善一些,但是妻儿还得节省过活。
大约二更天,刘氏起夜,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她点起一盏油灯,取来一盒药膏,挖出一块药膏放在手心焐化了,方才擦在他的后背上。
顾青松这才想明白,为何一向节俭的刘氏,为何给他换细棉布衣裳,全因他后背上的伤。
等她睡熟了,他翻过身来,抱住刘氏,从枕头底下取出新买的银簪子,戴在她的头上。
第二日蒙蒙亮,他去一趟山里,挖了一麻袋冬笋回来,天已经黑透了。
刘氏换上新衣裳,头上戴着那一根银簪子,笑容盈盈地站在门口等他归家。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雪夜,一家人全都换上新衣裳,围坐在火炉子旁边。
顾淮之与他讲书院里的见闻趣事,刘氏在一旁香煎芋头,火炉上吊着小锅子,温着一壶酒。
火光照得刘氏眉眼温婉,她听闻顾淮之说瑞雪兆丰年,憧憬着来年继续有个好收成,能够多攒一点银钱,日后做点小买卖,他不用整日里在山里打猎,害怕他会遇见危险。顾淮之能够静心念书,不必为赶考的盘缠忧心。
她大约是开心,那一晚说了很多,就连顾淮之日后高中了,就该要娶妻,家里会有一点薄产,这样可以多给一点聘礼,给新娘子做面子,叫江家知道顾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因为顾淮之前途光明,便会瞧不起江觅雪。
他们看中了,外人就不会说新娘子高攀的闲话。
顾淮之幽幽地说一句:“若是我考砸了呢?”
刘氏被噎住,干瞪着他,立即让他呸几声,连说童言无忌。
顾淮之自然没有照做,反而颇为无语的喝了一口酒。
刘氏对他的不满增加了一倍:“你小小年纪就喝酒,今日是除夕,我不骂你,罚你不许吃香煎芋头。”
顾淮之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盯着锅里兹啦兹啦响,冒着香气的芋头,好一会儿,转开脸呸了几声。
刘氏登时笑得开怀,给他铲了好大一块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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