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冯雍也是那些顽固派之一。不过因上海的藏书楼被日军飞机炸毁一事,他大病一场,不得不到香港的医院做手术,术后他也坚持不肯出国,故而就此留在了冯公馆做寓公。
他在案上铺开宣纸,站在明式的楠木长书桌后,亲手磨了墨,一边与两个小辈说话,一边在提笔画一幅岁朝清供图。
温见宁本以为他老人家在画的是水仙,可再一细看,却发现那只是几头青蒜。
她心里暗暗地想,这位二叔公还真是个妙人。
正这样想着,二叔公已画完了最后一笔,示意她上来帮忙写几个字。温见宁不由得庆幸当初曾让冯翊指点过一段时日,当即沉腕提笔,凝神屏气地写完了。
二叔公拿过来端详片刻,突然扭头看向旁边的冯翊。
他忍俊不禁道:“对,她的字是我指点的。”
这次不用冯翊解释,温见宁也能猜出二叔公之前在问什么了,脸微微红了。
二叔公又问了温见宁一些问题,大多是和古代文学有关的,好在并不难,她好歹是中文系的学生,这几年也未曾在学业上松懈过,顺利地答了上来。
老人家似乎笑了笑,转头又跟冯翊说了好一会话。
这一次他很久也没给她翻译,跟二叔公说了好久的话才停下。
她只好悄悄问他:“二叔公他老人家在说什么?”
冯翊笑道:“他说他很喜欢你。”
温见宁不信他的话,不过她至少能感觉出,那位老人家并不讨厌她,也就放下心了。
书房内的气氛正融洽时,佣人突然敲门,说是冯苓来了。
她和冯翊对视一眼,跟二叔公打了声招呼,准备起身离开。
二叔公竟然也搁下了笔,慢悠悠地背着手踱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下楼去了。
冯苓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红茶。她看到二人过来,仍纹丝未动地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二叔公也下来了,她这才连忙起身笑道:“叔公您怎么也来了,近日身体可曾康健?”
二叔公咕哝了几句,应该是在回应她,随后走至沙发另一边,让佣人送来了今日的小报放在手边看。有这样一尊大佛坐镇,冯苓有许多话都不方便说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仗着二叔公上了年纪有些耳背,还是不阴不阳地开口道:“我听父亲说,你们这次千里迢迢从昆明过来,是已打算订婚了。”
冯翊平和道道:“毕竟是婚姻大事,至少要告知二叔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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