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心思重,性情又极执拗,这半年来让你平白为我担心许久。不过也正因为有你的开解,至少我已经渐渐走了出来,不必和以前一样时时为此郁结于心。
在钟荟出现前,我和半山别墅的人聊不到一处去,闲暇时也只有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看书、看书。为数不多主动与人交流的时刻,就是和你还有齐先生写信时。
齐先生是我最尊敬的师长,我爱她、敬她,可到底也隔了一点距离,只有你算得上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你那时的确是个不太有趣的人,来信总是公事公办的口气,却又细致地对我提出的每个问题、每点感受做出答复,所以我并不讨厌与你通信。
尽管当时的我不会跟你说心里话,可那些琐碎的心情至少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是你最早给我的慰藉,尽管最初的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
在我当时的印象里,尽管你家世煊赫,可似乎与学校里的男同学没什么区别。直到那封信里你提醒我国内外的情况后,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才突然高大起来。
要是当时你在我面前,我一定会用崇敬的目光来仰视你。虽然这样说,那时的你在我心里的面目仍然模糊而刻板,毕竟我们已有许久没见过面了。
后来我们在昆明重逢,或许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那时我们常常一起教完课从陆公馆出来,回学校的路上你始终撑伞走在我身边,昆明的雨季似乎绵绵无尽,街那样长,仿佛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你愿意帮我们的壁报题字、给我以指点,似乎只是同学之间交往的小事,可一点点消弭了我们之间的陌生与疏离。你的平和让我心安而自在,我本能地信赖你、愿意亲近你,若我有待你好,只因你也曾待我好。可只有这些还是不够的,我一度犹豫和退缩过。
每次警报响过后,看飞机在云层中轰鸣,炸弹落在大地上,一次又一次地亲眼看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所以后来在你求婚时,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在我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从未设想过以后嫁人的日子。在半山别墅的那些年,让我意识到,男人大多轻浮可鄙,尤其在对你别有居心时。这样的想法大约不够严谨,不过我的确是那样想的,不能骗你。过往我所经历的一切沉淀下来,形成了那时的我。
我的早熟和世故,让我绝少有普通少女单纯炽热的恋慕,以至于让你有了这样的误会;我的别扭与不成熟,也平白为我们两人增添了许多波折。
唯一能庆幸的是,兜兜转转过后,我们已订下了婚约。
你是我的友人,亦曾为我领过路,今后或许也该换我拉起你,走完接下来的一程又一程。路漫漫其修远兮,我愿与君共勉之。
最后一件事我需要为自己申辩,你也不是位关心学生的好先生,过去不曾亲自来问,如今却怪我不够心诚?不过你曾教我的那些,我都已记住了,余下的只等你回来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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