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面对宣德帝那张阴晴莫测的老脸时,他的心绪都会变得格外冷静而灵活,这是他打小为讨得圣宠落下的毛病。
眼下他心绪不宁不知所措,需要用张老脸来促使自己平静下来。
“父皇。”他目光幽幽地看向他,“您想过死吗?您都这把年纪了,应该会时常想到这件事吧?”
宣德帝充耳不闻,仍是呆滞地盯着帐幔顶,连眼珠子也不曾移动一下。
端王自顾自地冷哼了一声,“以前您是怕死,如今是想死而不得吧?”
他说着笑了一笑,目光虚浮地扫了一眼宣德帝如死尸一般僵硬的身体后,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拿过旁边木几上的梨,掏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匕首,又开始一刀刀地削起来。
这次他削得有些急躁,梨汁沿着长条的果皮一滴滴落下来,染湿了他身前的青砖,“孤并不在意您是生是死,不过,您也一把年纪了,死了倒并不可惜。”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手中的梨去看一声不吭的宣德帝,“可是婵儿才刚刚长大,孤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死呢?孤可以让这天下任何人去死,包括父皇你,也绝不能让婵儿去死啊。”
端王说完又收回目光,将梨上最后一块皮削净,他盯着那湿乎乎的梨片刻,继而将它重新放回到了果盘里,也没再望一眼龙床上的宣德帝,转身急匆匆出了太和殿寝殿。
肖坤候在门外,端王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沉声吩咐:“随孤去宫门口候着,一个时辰之后若那李允未出现,”他咬了咬牙,语气变得更为低沉,“那咱们便去一趟怡春楼。”
肖坤略略一顿,心想主子何时变得这么怂了,嘴上却老老实实应了声“是”。
随后一行人跟着端王浩浩荡荡地朝宫门口行去。
端王在宫门口不过等了约莫一刻钟,载着李允与婵儿的马车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兀的停在了宫门的另一边。
肖坤一眼认出马车上怡春楼的徽记,忙不迭转身向轿辗上的端王禀报,“殿下,李少主来了。”
端王闻言悬着的一颗心霎时放了下来,连肩膀也跟着松了松,面上浮出喜色,挑起轿帘走了出来,“孤亲自去迎接。”
说完转身穿过宫门,阔步走向怡春楼的马车。
此时李允正抱着婵儿躬身从车里下来,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怀中昏睡的姑娘,生怕少看了一眼似的。
挑起车帘的小厮低声提醒:“李少主,太子爷来了。”
李允这才抬起头来,微微蹙起眉眼,狠厉地看向徐徐靠近的端王。
端王见李允看向自己,蓦地停了步子,嘴角噙着得意,一脸轻慢地迎视着那狠厉的目光。
隔着近两丈的距离,两个男人莹莹对望,什么也没说,那目光中却早已涌过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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