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太后再次开口,他的嘴角就缓缓噙上一抹冷然的笑意:“母后这里,梦言不敢待。”
太后的身体又晃了两下。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勉强。”她的双手颤抖着,脸上却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从容。
“只不过,就算哀家不说,相信皇上也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祭祖乃是大事,绝不可因为一个女子而耽搁。哀家暂且不管皇上是为何回来,但是将浅妃带回去以后,皇上必须立刻赶回五台山,主持明天的祭祖事宜。”
“不劳母后操心。朕已经嘱咐过寒宵,若是赶不回去,就让他代天祭祖!”
“皇上怎可如此!祭祖之事绝非儿戏,皇上竟然因为一个……”
“君无戏言,此事朕已决定,母后无需多言!”
一时间,谁也不让。
帝王与太后之间的氛围,僵持,剑拔弩张。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众人却硬是感受到了恍如冬日的寒气涌动。
影月一回来就看到帝王抱着浅妃站在梦鸣宫的门口,连忙嘱咐身后那群太医过去。
君墨影眼梢掠过他们,顿了顿,回过头去看着婉嫔,很直接地开口:“你,跟朕走。”
婉嫔愣了一下,皇上为什么会要她跟着?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皇上是不愿让浅妃歇在梦鸣宫,而她的宫殿离梦鸣宫是最近的,所以才会……
“是,臣妾遵旨。”她低低柔柔地应道。
身后一干人等心惊胆战地望着他们,以为帝王要走了,正想喘口气,却没想到帝王又紧接着沉冷道:“这里的人,一步都不准离开!”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就抱着梦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心底一颤,面面相觑。
帝王这是,要大动干戈、彻查此事的意思?
太后的脸色越发青紫,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婉嫔跟在君墨影身后,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还好她的宫殿就在附近,不用陪众人一块儿傻站在那儿。
否则照浅妃现在这个样子,皇上肯定是要陪着的,至少也要等到太医确诊不会出问题之后,才会来这儿处置那些人。那说不定就得在夜里站上几个时辰了……
梦言被君墨影抱到床上的时候,气息已经有些虚弱,不过好在她的意识还算清明。
一直都是君墨影陪着她,婉嫔则吩咐婢女去打水、找新衣裳,忙里忙外。
太医们都停在外殿商量对策,一个个都急的跟什么似的。
他们不敢耽误诊治时间,没多久的功夫之后,太医院院正就走进去了。
“皇上,微臣以为,娘娘现在身子虚,受不得药力过猛的补药,可若是不下大补之药,又难以稳定胎息。所以为今之计……怕是只能以兰罗草做药引,再辅以其他药物,才有可能保住娘娘腹中的龙种。”
兰罗草。
之前给了南宫彻一株,龙吟宫里还剩一株。
“那还等什么,让影月跟你们去拿!”君墨影暴躁地喝了一声。
梦言看着太医冷汗涔涔得跑出去,心里无奈,这男人的脾气,真越来越坏了。
君墨影握着她出着虚汗的小手,嗓音沙哑,低低地道:“言言,外面那么多太医,不会有事的。相信朕,你们母子都不会有事的。”
此刻的她,因为背后受伤,前边儿又怀着孩子,怎么躺都不是个事儿。
可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仰卧的方式。
君墨影起初还想让她侧着,她却说,侧躺着不舒服。其实他心里清楚,她是怕压着孩子。
其实说真的,他并不是很懂,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乖,这么乖。
明明平日里总喜欢跟他无理取闹、一点儿不顺心的小事就能哼哼半天,可是偏偏在这最影脆弱、最应该寻求安慰的时候,她却只是笑,笑着说没事。
太坚强。
坚强得让他好生心疼。
梦言本来想点头说她信啊,可是看着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反握了他一下。
虚弱地弯了弯唇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母子,万一是母女呢?不喜欢?”
君墨影愣了愣,潋滟的梦眸中满布着温柔缱绻,带着薄茧的大掌缓缓抚过她的额际,无奈道:“母女也好,朕都喜欢。”
“真喜欢假喜欢呀?”
梦言想跟往常那样撒个娇卖个萌,偏偏连个生动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好苦哈哈地看着他,“我跟你说,我就喜欢女娃娃,这事儿你必须得听我的!”
君墨影低俯着身子半躺在她身边,薄唇紧紧抿起,略带干燥的唇瓣在她脸上轻轻擦过,“好,就喜欢女娃娃,跟言言一样可爱漂亮的女娃娃。朕什么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婉嫔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在门口愣了足足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这真的是他们的帝王吗?
温柔、深情。
与她印象中冷漠、淡然的形象完全相反。
若不是有着同一个相似点——同样对浅妃这么好,婉嫔真的要以为自己撞鬼了。
一直都知道帝王偏爱偏宠浅妃,可乍一看眼前这场景,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妃嫔的宠了,便是寻常百姓家里,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款款深情吧?
羡慕与嫉妒已无法用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婉嫔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突然,君墨影脸色一变,转过头,冷冷地朝她投来一瞥:“什么事?”
那一眼太过冷漠,看得婉嫔心跳漏了一拍,难以置信这竟是方才那个温柔至极的男人。
他的温柔,只给一个人。
定了定心神,婉嫔低眉顺眼地道:“回皇上,外头的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让奴婢们进来给浅妃擦擦身子,然后才好上药。”
“把水端进来。”君墨影已然重新转回去。
婉嫔起初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当帝王是同意了,便让底下丫鬟拿着布巾走到床边。
“出去!”
却没想到,那丫鬟正准备动手,就被这道沉冷的嗓音吓得不敢动了。
帝王的手还跟梦言的交握在一起,冷睇了屋里其他的人一眼,眼中已露不耐。
婉嫔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帝王这是要亲自给浅妃擦拭血污和伤口呢。
忽略心中酸涩,她赶紧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来,朕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君墨影就着掌心里的那只手把她的胳膊慢慢抬起来,动作很温柔、很小心翼翼,“要是疼了就告诉朕,朕会轻一点。”
“你这都把我当成残废伺候了,还能更轻?”梦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没什么意外地收到男人一记瞪视,梦言舔了舔嘴唇,干笑两声:“其实,你不用自己帮我弄。还是让那些丫鬟进来吧,你这样我会……”
“害羞?不好意思?”君墨影哼了一声打断她,尽管没有再说下去,那一声鼻音里包含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像你这种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君墨影,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知道让我一下吗?”
梦言气急败坏地瞪他,偏偏那一眼的力道实在是虚弱无力,让她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像是一只饱受欺凌与摧残的小白兔。
君墨影的心一下子就抽疼了。
勉强维持着方才的脸色不变,嗓音却又一次低沉了不少:“好,让着你。朕知道你脸皮薄,也知道你怕羞,不过朕已经看过很多次,而她们都是第一次,所以给朕看,总好过给她们看吧。”
“……”
梦言觉得自己的屁股好疼,背也好疼,肚子也好疼,脑袋最疼!
碰上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男人,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
君墨影把她抱起来,给她脱衣服脱得很艰难,并不是不会,有时候这小东西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还是给她脱过几回衣服的。只是这次,她背部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脱外衣的时候还好,等他脱到里衣的时候,很不幸地,真的有些黏糊了。
“言言……”
他话音刚落,梦言差不多就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了,暗自翻了个白眼,却只能自认倒霉。
“黏上了是吧?”梦言疼痛不已,又在心里把某个恶毒的老巫婆诅咒了千百遍,才咬了咬牙、狠下决心道:“你下手快点,别一点一点扯下来,不然非得痛死我不可。”
君墨影眉心蹙得更紧,墨色瞳仁中倒映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背部,手上的动作都开始颤抖。
梦言这时候又开口:“你知不知道,其实砍头这种死刑啊,对于那个要死的人来说,最恐怖的不是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而是午时之前等待的分分秒秒。”
“恩。”
她只闻男人闷闷地恩了一声,然后便沉默了。
梦言正惊讶间,背上便清晰的传来一阵入骨的疼痛,一下子疼到了心窝子里去,四肢百骸仿佛都在刹那间僵硬得不能动弹。
卧槽!
“我让你,快一点……你存心的么!”
梦言咬着牙,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脸色狰狞一片。
“乖,别乱动。”君墨影其实一点都不比她好受,眉头拧成一个结,“衣服黏在皮肤上,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直接用扯的,你是想把整块皮扯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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