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苼儿看了一圈周围众人的反应,垂眸凝思许久,突然用了地握紧拳头,往前走了几步。
“皇上,臣女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作了一揖,高声道。
这一下,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
帝王亦是淡淡地朝她投去一瞥,眉心微微凝起,玄黑的眸色愈发深邃。
“既然不知当不当讲,那还是别讲了。免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凉凉的口气一下子把赵苼儿心里那团火浇灭了。
意识到周遭变得似笑非笑的嘲讽目光,赵苼儿的脸色不由白了几分。
攥了攥手心,她又道:“皇上,即便可能会受到责罚,臣女此言,还是不吐不快。”
她说完,抿着唇看了梦言一眼。
梦言挑了挑眉,抢在君墨影开口之前,便微微笑道:“不吐不快?你当这里是你家吗,想说便说,说完不用负责任?赵小姐,这可是皇宫,说错一句话就是要人头落地的。”
赵苼儿瞳孔明显一缩。
梦言却在此时咯咯地笑出声来,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皇上心情好,便许了赵小姐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哪怕言语之间措辞不对顶撞了谁,也恕你无罪。”
说完,她便转过去看着君墨影,似乎是在征求他的首肯。
君墨影瞪了她一眼,这小东西,胆子是愈发的大了,现在还跟她来这套先斩后奏。
他脸色微沉,闷闷地“恩”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梦言朝他吐了吐舌头,重新将视线落在赵苼儿脸上的时候,笑眯眯地道:“赵小姐,现在皇上已经恕你无罪了,有什么话,你就干脆地说吧。”
赵苼儿的面色很难看,张嘴正要开口,却在此时,一声惊呼声将她打断。
“哎呀……”
众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方才那声源。
原来是一个女子突然晕倒在地,而她身后那名女子见状,一时没忍住便叫了出来。
君墨影蹙了蹙眉。
梦言惊讶地走过去,君墨影看着她的背影,想把她喊住,可是想到这小东西好奇心这么重,要是不让她去看看,非得跟他闹,便只好自己起身,跟在她身后一道过去。
“怎么回事?”梦言问了一句。
拥堵在一起的人群便纷纷给她让了个道,露出中间晕倒的那名女子。
君墨影淡漠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那儿,目光相触的瞬间,脸色却倏地一变。
“你们都让开点儿,堵在这儿不利于空气流通,她就更闷、更难醒过来了!”梦言朝周围的人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就作势要在那名女子身旁蹲下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胳膊上却蓦然一紧。
她诧异回眸,就看到君墨影沉着一张脸拉住了她,什么话也不说,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梦言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哪儿惹着他了。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略带怔忪地问道。
“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用你亲自去看。”
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君墨影的视线再次移回地上那名女子身上,只见女子已然幽幽转醒,脸上却依旧满是虚弱无力,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尽管如此,那张素净的小脸却依旧美丽动人、柔婉似水,甚至因为这份虚弱而愈发惹人怜惜。
“民女郁芳华,参见皇上,参见浅妃娘娘。”
她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就连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叫人一听就揪起了心。
“民女一时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怎的就……晕倒了。若有冲撞之处,还望皇上和娘娘恕罪。”
君墨影眉心一蹙,幽潭般深邃玄黑的眸子里如同打翻了泼墨,怎么也抹不开那份浓郁。
“李德通,找两个人把她抬去太医院,让人给她看看。”
声音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众人不禁暗自揣测,帝王这究竟是生气还是关心?
若是生气,那就该直接降罪才是,不会让太医给这郁芳华瞧病。
可若是关心……
帝王应该不至于会去关心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吧?就算对方生得貌美,可帝王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更何况,帝王说话的语气,分明是绞着一丝莫名的怒意。
梦言眸光微凝,视线在那郁芳华和君墨影之间低低徘徊,不易察觉。
她不知道这件事看在别人眼里是如何,可她知道,这个女子一定有哪里是特别的——不管君墨影早前认不认识此人,这个郁芳华,一定有什么地方让他“刮目相看”了。
或许旁人没有注意到,可方才她却看到了。
在郁芳华自报家门的那一刻,君墨影的脸色分明异于平常。
若是换了这些秀女中的其他任何一个,就拿那个赵苼儿来说吧,君墨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要让太医为其诊治,那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命令,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却是可以在下一秒就忘记的。
郁芳华……郁芳华……
芳华。
芳菲!
梦言的脸色蓦然一变。
那个禁地,那个墓碑,她无意间闯入的那一次,这男人分明也是生气的,可他的生气却又不止于为她担忧这么简单,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其他的情绪。
那个时候她没有细究,任由这件事过去了,可是这一次,事情却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怎么过得去?
挚爱芳菲。
梦言弯了弯唇,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意味。
赵苼儿的话终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帝王根本没有再给她这个机会。
着人带着郁芳华去太医院诊治,便令今日大选的秀女全部回家等消息去了。
众人知道,等消息的意思并不是说她们还有机会,而是让那些被赐婚的女子等消息,至于剩下的——甭说是进宫了,就连个王爷侯爷她们也嫁不了了。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大选会是这种情况,不由都是大为失望。
有些年纪稍大,已经没有下一次参选机会;另外有些人或许下回还能再来,可谁又说得准,下一回会不会跟这回似的,帝王谁也不要?
哎。
君墨影无视众人或忧愁、或失落的脸色,拉着梦言走了一段,也不知道是怕她走多身体不适、还是根本嫌她走得太慢,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反正梦言觉得是后者。
瞧这一脸急色的样子……
果然,刚把她送回梦央宫,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君墨影就要走了。
“朕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今日已经走动得够多了,别再乱跑,去床上躺会儿,知道吗?”
梦言笑了笑:“恩。”
在男人即将转身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袍,在男人微愕的眼神中,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君墨影心中一柔,摸了摸她的头,“乖,朕很快回来。”
目送男人离开,梦言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床上躺会儿,甚至没有在内殿中停留。
走出门,太阳光有些刺眼。
梦言抬手遮了遮脸,朝着角落那处不起眼的一间杂物房走过去。
冬阳曾说,除了寝殿那个橱里的饰物,其他从瑶华宫搬来的东西,都堆在杂物房里了。
君墨影到太医院的时候,正好太医们刚刚给郁芳华诊治完毕,说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突感不适,晕眩昏迷。
李德通起初还以为这女子是装出来,没想到,这会儿还真查出点什么毛病来了。
不过吃坏东西,这种事儿谁说得准呢?
或许还真就是故意的——进宫之前就准备好了要来这么一手。
这一个个的,想进宫都想疯了。
所以当他看到帝王到来的时候,明显震惊了一下。
原以为帝王不过是“举手之劳”让人给这女子诊治,可是如今竟然亲自前来,那就说明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才是。
这这这……不会真瞧上了吧?
想当初,梦央宫那小主子不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出现的吗?
太医正好下去煎药,君墨影便回头看了惊讶的李德通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一道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片刻的静谧之后,还是郁芳华率先开口,低声道:“民女多谢皇上……”
“谁派你来的?”
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
不意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郁芳华愣住了,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皇上,民女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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