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景歪头,似是一瞬间没能明白张女士话里的意思,扯唇笑了下,“你说什么呢……爸不是在医院好好——”
说到一般的话猛地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垂在两侧的手指蜷起,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张女士:“你爸,以后都不在了,永永远远都不再和我们一起嬉笑怒骂。”
茹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一整句话的,她只记得自己双手捂起了脸,眼泪溢满指缝,她明白人有生老病死,却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过早地将死亡降临在她父亲身上。她父亲那样温厚的一个人,对她总是敦敦教导,纵然她不爱听,也老是心生逆反对着干,却从没想过父亲人生的结局会以癌症画上句号。
她骄纵了十六年的人生一下子失去半壁江山,张女士亦是如此,母女两个整天以泪洗面,她那短短的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几乎要不知今夕是何年。
父亲不算李家的长孙,但也是受重视的儿子,在医院出具了死亡通知后,便将尸体带回了李家,操办丧事。李家的规矩风俗多,人死后不能立马下葬,要等上个好几天。
李家的人也不喜欢张女士,一向对张女士没好脸色,对她也没好脸色,连灵堂也不给进,被拒之门外,茹景却记得自己是进去了的,至于怎么进去的?她当初不记得,现在知道了。
她当时陷入巨大的悲恸中,压根对周围的人和事提不起任何兴趣,那几天行尸走肉般地跟着母亲东奔西跑,求的就是个获得进李家灵堂的机会,却得不到。
张女士很沮丧,仍旧不死心地四处求人帮忙,茹景没有跟着去,也没有去上学,她留守在家里,等着一个不太有可能的可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放任张女士一人在外,或许会吃亏。
不像她,年少轻狂,小钢炮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于是出门寻找张女士,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李家大门口,杵在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傻愣愣地流泪。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嗓音低沉:“你想进去?”
茹景眼睛眨了眨,没说话,脖子上顶着的脑袋动了动,微微点头,目光空洞发直。
“我帮你进去,”站在她身边的男孩眉头紧蹙,从兜里摸出一包心相印塞进她手里,“不要哭了?”
男孩身穿破破烂烂的校服,顶着一头可称爆炸头的杀马特发型进了李家,没过十分钟便手里两套衣服出来,走到她面前,“走吧,咱们进去。”
说完,他瞧了瞧茹景,没动,这会儿是连眼睛都不眨了,木然着一张脸。他去牵她的手,她也没反抗,任由他推着往前走。
丝毫瞧不出当初在小巷里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像个失去思考的精致娃娃,很少东西能激起她的反应。
男孩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进了李家大门,“李家是个大家族,嫡系旁支都来参加白事,佣人不够用,我们暂时做个临时工,偷偷开溜不干活应该不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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