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当他戴套时,她羞涩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敢看他。虽然他已经足够照顾她的感受了,他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是个没实战经验的,她还是很疼,疼到撒娇跟他说,这次不要了好不好。一向吃她撒娇这一套的他,却只是低头吻了她的唇,身下的动作却没停。
翌日清晨,他的手搭在她光裸的腰上昏沉睡着,她穿上睡袍,走到窗边,酒店被群山迭抱。清晨薄雾,高山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她伸出手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隙时,仿佛置身于仙境,吸收了整片的山水灵气。
景虽好,却过于寂静而至感伤,当身体第一次被人占据、最私密之处被他侵占,在水乳交融的坦诚之下,她看到了自己的欲望,作为女人的欲望。
只是一个晚上,拿一盒套都被用了一半,这样的欲望便让青涩的她感到害怕,她怎么会如此迷恋与他做爱这件事?她怎么能在床上如此主动?她怎么可以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性欲?
陆湛走过来,看着她的背影如此寂寥,他轻轻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密实地将她圈在了怀里,手环绕在她的腰间,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上,“早安。”
“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孩。”她闷闷地开口。
“为什么?”他笑着低头在她的脖颈间亲密着。
“因为,我又想跟你做爱了。”她抬着头看他,眸子一片清明,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欲念。
许久,半日床上的厮磨后,山自然是爬不了了。继续躺在床上打发时光,他哄着问她为什么早上不开心,她如实说了。
“我觉得我太主动了,你会觉得我不正经。女人应当在性上含蓄保守,不应该主动跟男人说,我想跟你做爱是吗?”
他却快笑岔气了,她恼得要起床离去时,他又将她拉入怀中,“你这是被糟粕文化毒害太深。女人为什么不能有欲望并明确说出?传统文化对女性的性压抑是浸淫在骨子里的。性欲也好,物欲也好,女人为什么要用含蓄的态度表达?就像你昨天问我,为什么要住这么好的酒店,会不会太贵。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住在这里?这里的景色是不是很棒?”
孟晚看着他,点了点头。
“所以,你需要面对你的物欲。你想要,我就给你。如果你不想要我主动给你,那你就努力赚钱去住。因为我能坦然面对我的物欲,所以我能给得起你,也能坦然接受你给我,而不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而拒绝。”
孟晚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被她这样单纯的眼神撩拨地不行,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眼,“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的主动,我喜欢你说爱我,你喜欢你说想让我上你。”
“去你的。”他这人总是正经不过五秒,说着说着又没正型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相信我,你到了六十岁只要跟我说句你想跟我做爱,我都能为你硬起来。”陆湛信誓旦旦地说。
轮到孟晚笑得不行,拿着床头的空盒子扔在他身上,“你说人都六十多岁,还能做爱吗?”
是能的,孟晚看着手上的盒子。
一个女人,到了六十岁,在社会、子女、和旁人眼中,是个老年人了。拖着日渐衰老的身躯,似乎日益需要子女的照顾。她的自我意识被否定,她的欲望被忽视,她的爱情需求被嘲弄。
可这像不像一个轮回,从小子女被如此对待,长大了,子女也如此对待父母。
兴许是那一次在陆湛怀中哭得太厉害,将眼泪都哭干了。这次,孟晚只是颤抖着手,如同碰到了污秽之物的避之不及,将盒子放入了抽屉中。
她缓缓站起身,腿麻了,坐在床上半天才恢复过来。又将地上的衣物放进了一个袋子里,一会送去干洗。收拾着屋子,想让其恢复如初。
之后,她在客厅一个人,坐了很久,才拿起手机给李英打了电话。
“喂,妈,我回来了,现在在家里。晚上约严叔叔一起吃个饭吧嗯,只能今晚,我明天就走。”
挂了电话,孟晚在一间堆满了杂物的屋子里,找到了爸爸的遗像。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拿了出来,用湿毛巾擦拭了玻璃上的灰尘,爸爸停留在了六十五岁,这张照是他刚被诊断为胃癌时,明明手术很成功,切了一半的胃,病灶都全切除了,只需要回家静养就好了。可回家那天,在路程的路上,爸爸突然开口,说我去拍张照吧。当时孟晚在车上就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拍什么拍,我要赶紧回家。李英却说,我们去吧。
就有了这张遗照,他六十多,依旧英俊,孟晚的相貌继承于爸爸。
叁个月后,爸爸走了。
孟晚却庆幸,幸亏当时去拍了。爸爸临走前,依旧瘦的不成样子了,打着杜冷丁都不喊一声疼,只是咬牙在忍耐。
想到这,她抱着爸爸的遗像还是哭了出来。
哭够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遗像挂到墙上,再找来一个香炉,拿了叁支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
她又从包里拿出香烟,烟头触碰了燃着火星的香,再放入嘴里吸了一口,香烟彻底着了后,她插在了香炉里,让她爸也抽一根。
她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似乎隔着迷蒙的烟雾,能在这个神秘宇宙中,跟她爸对话。
爸爸,没有人要我了。
这个家,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已经是个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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