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又一代皆是如此,她默默承受着以“集体”之名强加的负重。
小姑娘低着头,看似自闭实则像只慢吞吞的蜗牛伸出触角,偷偷从刘海下觑探摸索着福泽谕吉的容忍底线。
察觉到被人温和纵容,孩子天性中的探索欲与尝试欲开始冒头。
——这个人和作之助一样。
看上去不苟言笑,心地比蝴蝶和花朵还要温柔。
福泽社长挑了条不晒的路,刻意放慢脚步关照身后怯生生的孩子:“免费的东西,实属世上最昂贵之物。因为你不知道该为它付出多少代价,实际情况又往往要比想象中糟糕数倍,容易叫人心生不平。”
没有被训斥,也没有被惩罚,甚至还得到了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的答案。
宫田日和堵在嗓子眼里的气总算松开:“这样啊……”
“是的。付出方有回报,等价交换才是基础。当然了,为人处世也不可太过执拗……”他顿了顿,假装自己不是这种耿直老实人:“不过那些事等你再长大点便知道了。”
自家孩子,既怕她学得油嘴滑舌,又怕她老实过了头出门在外受欺负。福泽先生拿出当初忽悠江户川乱步的功力继续忽悠宫田日和:“小孩子懂得少,大人懂得多,待你长大成人,世上很多道理就都自然而然会明白。”
“哦!”女孩子跟着点头,无比认真,眼底浮现出稀薄的期待:“长大可真好啊!”
从来没有哪一代“空蝉”能活到成年。
严格说来,依照伦理要求,受精卵分化的第十五天就应该结束实验与培养,这是种约定俗成的束缚。要不是奉行虚无主义的时间溯行军来势太猛,时之政府也无法获得特别许可,进而委托科学院“制造”出零号本丸的审神者极其副本。
所以说对“空蝉”的处决令本质上是人类的集体自我保护,就这一点而言,议会并没有做错。
这也是付丧神默许神官和巫女们带走审神者的原因。
“我可以长大吗?”
袖口布料被小手抓紧,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里疑惑远大于渴望。
福泽谕吉猛然转身,他低头看到表情缺乏的女孩张大眼睛,阳光透过迷雾折射出眼底清澈的紫色:“我能被允许长大吗?”
这一刻她的声音飘忽且空灵,视线在对方双目间游移。就像乍闻喜讯以至于不敢相信那样,渴求答案的同时不断自我怀疑。
弱小生命对“生”的渴望在沉默中表达得淋漓尽致,她在向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追问求索。
福泽谕吉说不清心底到底是种什么滋味——怜惜、酸涩,以及数不尽的责任感。
谁能忍心让这个孩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呢?
厚实粗糙但十足温暖的大手压在她头顶轻轻揉动,社长先生颔首沉声道:“可以,你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成长。”
“我会保护你,在你长大之前。”他将女孩子搭在额头的刘海理顺,放下手任由她再次攥紧自己的袖子:“走吧,回家。”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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