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从前,柔嘉坐在这间街角拥狭的当铺里,忽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那坐在皇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真的都离她远去了。
直到看着那被蜡烛熏黑的墙角,她才切切实实地安下了心,再说起这座围困了她许久的皇城也变得云淡风轻了。
“的确是个大家庭,我夫君……他要大婚了,对方是个才貌双全的小姐,和他很相配,等他们婚后琴瑟和鸣,大约不久就会忘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多费力气。”
原来是要成婚了,恐怕是怕被大妇折磨才要逃出来吧……
也是,这般姿色放在后院里,哪个正头夫人怕是都不能安心。
柳二娘有些可怜她,安慰了一句:“行了,别想着他了,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就凭你这般姿色便是天子也是嫁得了的,从前先帝时风光无限的宸贵妃不就是二嫁之身么?我瞧着你这模样未必就比那宸贵妃差,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一听到嫁给天子,柔嘉不由得一噎,慌忙岔开了话,勤快地帮着她收拾东西:“我没这个心思了,只想好好地活下去罢了,二娘,你在做什么,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不用,你就帮我掌掌眼得了,我是在替一个故人修补印章,这活计你可做不得!”柳二娘生性宽厚,对她并不严苛。
“篆刻么?我可以试试。”
柔嘉笑了笑,她生父正是个顶顶有名的篆刻大师,若非如此,以他们的家境断不可能和当朝太子搭上关系。
她自小从刚懂事起便经常被父亲抱在膝上看他刻章,稍大一点,便被他把着手教,尽得父亲的真传,只不过后来一直被养在宫里,没有机会也不需要动手罢了。
“你真的能行?”柳二娘有些狐疑,但瞧着她一脸笃定的样子还是把东西送了过去,“你可要留些心,这是一个故人托给我那死鬼丈夫修补的,可我那丈夫年里烧死了,不得已我才硬着头皮上的手。”
“放心吧。”
柔嘉别的不敢说,但论起手艺来信心满满。
只是一拿到那玉章,摸到那熟悉的篆刻的手法,分明和她父亲如出一辙,柔嘉忽然觉得重如千钧,颤抖着声音问她:“二娘,敢问你这故人是谁?”
柳二娘不知她为何忽然激动,如实地回答道:“是一个结识了多年的老友了,和我那先夫颇为交好,但我嫁过来的晚,不知晓他们是如何结识的,只记得这位故人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会过来一次。只是他去年就没来过了,今年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我不过是不想负人所托罢了。”
“那你这老友是何模样,是不是身形修长,略有些瘦削,高鼻深目,一派书生气,看着很是英俊儒雅?”柔嘉忍不住站了起来。
“英俊儒雅?”柳二娘扑哧笑了,“不不不,他和这个完全沾不上边,面目格外狰狞,总之是个神出鬼没的人,说不定今年会来也说不定,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不是……”柔嘉一瞬间失落地又坐了下去。
她父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她在幻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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