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被陆元青的回答顶得一时有些哑然,却听陆元青继续道:“其实比起我,大人的来历才应该更加耐人寻味。虽然看似为人低调,可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豁达与聪慧却是令人格外记忆犹新;在京城应该很有背景,却从不主动向任何人炫耀自己的家世,我到现在都没从大人口中听过令尊是谁;明明是翰林出身,却到了这个汴城做了县令,可是大人似乎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却可以毫不费力地拿到一些隐秘的查案资料……大人,如果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我会对大人的来历更加感兴趣,可是我问过大人一句吗?”
沈白看了看陆元青的神情,“如果元青问起,我自然会说。不过你如今救过笑儿,就算你不问起,我也愿意据实相告。说起我爹,元青应该并不陌生,他就是元青口中曾经提到过的沈从云沈大人,不过我爹当年还只是兵部右侍郎,如今他已是兵部尚书,位列三公了,就连那权势压人的严大学士,也要称我爹一声沈太傅……”
陆元青轻落一子,“果然是来历不凡,只是在下不明白,大人既是翰林院出身,想必当年必是一甲进士前三名,再加上大人的家世,怎么会只做这小县之中的芝麻小官呢?”
沈白一笑,“当年我确是一甲之列,但是那年风靡京师、占尽殊荣的状元公却不是在下。来汴城是我爹的安排,他老人家做事素来高瞻远瞩,唯独此事当初我比元青还更为不解,不过来了汴城这些时日之后我才知道我爹的用心和安排。元青觉得‘风波鉴’一案中的祝东楼其人如何?”
陆元青又落一子,“骄纵豪奢、傲慢荒淫、不学无术,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沈白点点头,“京城中的那些高官子弟皆是如此做派,相比起来祝东楼根本不算什么。说起来我也是官宦子弟,在纨绔子弟的圈子里想要不被孤立,就要和他们一样,可是那样的日子又岂是可以长久忍耐的?我爹深知我的脾气,所以他在我入翰林院三年之期时的院考中动用了一些关系……我最后没能留馆,就只能外委为他官了,然后我就来汴城上任了。临出京之时,我爹只是对我讲,汴城离京师不远,但毕竟不是京师,做事随我自己的心意就好,但是只记住:低调做官,用心查案。”
陆元青闻言终于停住了布棋的手,他抬起头看了看沈白黑白分明的眼,微微笑起来,“如今能称得起‘好官’这个词的为官者已经不多了。在下还是那句话,大人是个好官,在下留下来做这个衙门中的师爷也只是因为大人是个好官而已。在下无才无学,但是还是愿意在大人身边略尽绵薄之力。”直到我离开的那一日为止。陆元青在心底默默补上了这一句。
沈白也微微点点头,“元青,你救过笑儿,对我来说就不是外人。我之前查你,是因为你有可疑之处;我如今好奇你,只是出于关心而已。你的心里藏了太多的心事,这并不好。”
陆元青却是慢吞吞地将棋子一枚枚收进棋皿中,明显转移话题,“大人口中那当年风靡京师、占尽殊荣的状元公,却又不知是哪位?”
沈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元青还记得我书房中那张巨幅泼墨山水画吗?”
陆元青点点头,“嗯,是署名波蓝的那幅画吗?”
沈白笑道:“不错,元青好记性。我应考那届的状元公正是聿波蓝。他就是元青口中抗击鞑靼英勇殉国的聿少春将军之子聿波蓝。”
聿波蓝……这个名字曾经有多么熟悉,如今听入耳中就有多么陌生。
陆元青默默地将最后一枚棋子放进棋皿中,才微微笑道:“这位聿公子是大人的好友?”
“本来不熟的,后来同入翰林院算是同僚,才有了多一些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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