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穿着明黄色的睡袍一身狼狈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九人。远处火烧云一般,缕缕青烟不绝地升起,形成一片令人看不出头绪的迷雾。
“皇上,请保重龙体,尽快移驾。”严嵩膝行向前两步,他真的老了,膝行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有些吃力。
嘉靖帝想要伸手相搀,可是手移到袍侧便像定住了一般,再也移动不了分毫。他低头看着严嵩,沉声问:“严爱卿,朕现在还能搬到哪里去?或许真的就像国师所说,朕的这个皇城阴气邪祟过盛,朕才刚刚搬至永寿宫,便起了这场无名大火。如今连皇宫都不太平了,你要朕到哪里去?”
严嵩闻言胡须微微抖了抖。他陪伴嘉靖帝多年,从登基开始直到如今,几十年了,嘉靖帝的脾气秉性他不敢说了如指掌,但是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的本事,他严嵩若排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嘉靖帝在生气,而且言语间对他严嵩已经颇有微词。这几年他的确更加老迈,讨帝王欢心已经不是他这样的“老朽”能够胜任的了。这些年,他严嵩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铲除的异己和得罪的朝臣数不胜数,如今若圣眷不再,那么可真是一个令人担忧的境地啊。他的儿子严世蕃虽然机敏聪慧,但是为人太过不择手段。俗语有言,过刚则易折……这些年他折腾得也确实过了些。
嘉靖帝的脾气最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以前哄着嘉靖帝是他严嵩的拿手好戏,可是如今……他或许真的老了,竟然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或许他真的该……
“严爱卿?”
皇上还在等他的答复。
严嵩小心地垂下眼帘,遮住他千回百转的心思,“皇上,老臣以为如今宫中不甚太平,而臣等的守宫之期尚有一段时日,皇上不妨暂时离宫,等一个月守宫期结束后,再迎皇上回宫,那时想必宫中已太平。”
嘉靖帝点点头,他心中正有此意。国师说宫中多邪祟,需要九位大臣为他守宫,可如今看来这邪祟甚是厉害……这皇宫是不能住下去了,至少在守宫结束之前是不能住了。
“那严爱卿觉得迁往何处适宜呢?”
严嵩只觉得额头的冷汗渐渐密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然想不出来适合的临时行宫。可是皇上问话不可不答,而且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他要小心应付才是,只是越着急脑中越是混乱,脑中越混乱越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
跪在身旁的严世蕃撇了撇唇角,小心地拉了拉严嵩的袖子,轻轻地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向下?这是何意?严嵩脑中忽然一闪,上北下南,这向下岂不是指的南?这南……啊,南城,只是这……妥当吗?不过蕃儿每每所议虽然大胆,但是都有他的道理。何况严嵩的脑中一时真的想不起别处,南城一旦入了脑,脑中反复回响的便也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严嵩定了定心神,才道:“老臣以为皇上可暂徙南城离宫。”
此言一出,严世蕃的脸就白了。如果不是皇上就在眼前,他真想蹦起来用力摇晃他爹的肩膀。
南城!南城!爹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提南城那个地方!虽然英宗时南城曾经作为行宫被居住过,也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可是那时候明英宗已经是太上皇了啊,你让当朝天子去住被囚禁的太上皇住过的地方,以嘉靖帝阴晴不定的性子,爹你的建议简直就是居心叵测啊!
果然,嘉靖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跪在脚下的严嵩,他的背佝偻着,胡须和头发都染上了一缕缕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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